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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龙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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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龙舞

小说章节

第一卷 血沉金甲内容简介
第一章 将门虎女,金貂酒易
第二章 迨其扑朔,谓我迷离
第三章 当道狼现,馈子身皮
第四章 鳞罡击淬,玉体酥莹
第五章 牵肠萦心,蒙柳丝密
第六章 元恶诛鉴,虎兕来兮
第七章 擎山何转,有合玉泥
第八章 磔以臞瘦,刑汝刻轹
第二卷 难知如阴内容简介
第九章 鳞龙六姓,潸然眼低
第十章 何事称奇,天阙铜羽
第十一章 谁主英雄,儿女无欺
第十二章 阳岁如炽,行卧烛阴
第十三章 昔与君知,犹按剑起
第十四章 如蛣如虫,湮兮漫兮
第十五章 此生有憾,顾影沉鱼
第十六章 深夏雨雪,花颜羞尽
第十七章 魂灵何唤,长留中阴
第十八章 纵我不往,胡咏子衿
第十九章 秉笔承明,梦外从卿
第二十章 贞功辟恶,法存一心
第二十一章 寒溪此夜,玉乳香沁
第二十二章 余生莫问,夏阳语冰
第二十三章 知其所止,宫墙万仞
第二十四章 以血相易,剑出束命
第二十五章 拳若犀紫,缚以罍金
第二十六章 尝禁幽魔,剑绝伤病
第二十七章 握雪而盟,羲和欲隐
第二十八章 先性后命,明玉映心
第二十九章 但为君故,潺湲至今
第三十章 风雪何至,奇货可居
第三十一章 有情终逝,荏苒光阴
第三十二章 幽穷降界,九渊再临
第三十三章 尔当执锐,玄衣朱裳
第三十四章 何夕院里,又遇序庠
第三十五章 豺祭隼击,偕子翼张
第三十六章 星斜月异,枭首青狼
第三十七章 集矢之的,神其鉴降
第三十八章 紫煌金甲,赠郎妾伤
第三十九章 痴水沧浪,为母则强
第四十章 曾梦忽还,相值惘惘
第四十一章 一念遗尘,取入蓬门
第四十二章 浃欢何缔,永夕飞霪
第四十三章 瞬化雷风,鳌惊海震
第四十四章 补叶清心,身欲见神
第四十五章 无非般若,曼倩离魂
第四十六章 露香霜冷,法借干坤
第四十七章 剑出兰若,鬼骑接亲
第四十八章 凭谁乖离,恐玷徽音
第七卷 四鬼成羊内容简介
第四十九章 欲绾青丝,巧结双平
第五十章 月下独枝,花开镜映
第五十一章 雪蕊吐艳,溯洄舟轻
第五十二章 三击而止,极目畅情
第五十三章 心灯棹影,为伥为伶
第五十四章 岂不食人,一念传声
第五十五章 奁贮血泪,空付幽影
第五十六章 邑池孔海,丑蓄德兴
第八卷 说时依旧内容简介
第五十七章 谁家玉叶,移嫁金枝
第五十八章 愿君长在,此心安失
第五十九章 鳞羽可鉴,惟任使之
第六十章 子胡于归,宜其庵室
第六十一章 更相易夺,云无己知
第六十二章 怵惕成魇,迨今重世
第六十三章 瑶筐不开,无神尽日
第六十四章 累恶成禁,莫如亲至
第九卷 天予我取内容简介
第六十五章 玉霄降艳,睟影临芳
第六十六章 侵淫随理,檀口噙郎
第六十七章 桃夭李越,花蹊欲向
第六十八章 羝羊挂角,此身觉妄
第六十九章 瓜破墙踰,戢羽回翔
第七十章 力终何有,桃红蜜香
第七十一章 后庭人至,月饮红觞
第七十二章 知君俦侣,动若参商
第十卷 贪狼独坐内容简介
第七十三章 影寒形蜕,天火翼阳
第七十四章 污邪满车,击瓯召羊
第七十五章 英雄无觅,行矣当强
第七十六章 云涯非观,君何远飏
第七十七章 百华纵散,玉骨残香
第七十八章 鹿韭初露,雪缘情降
第七十九章 人鬼一线,谁可扶将
第八十章 荫诚不厚,斤斧勿伤
第十一卷 无用之用内容简介
第八十一章 磻谿何钓,血火如封
第八十二章 销得此病,才尽重生
第八十三章 行深似见,泉水沁泠
第八十四章 履其虎尾,咥人之凶
第八十五章 使君入眼,莫谓含情
第八十六章 鳞潜无迹,徘徊忘暝
第八十七章 心澄若冰,欲扫龙庭
第八十八章 是耶非耶,蝶引寻踪
第十二卷 冥王十变内容简介
第八十九章 晚花未落,深径渐迷
第九十章 牝驰风掣,绵乳酥莹
第九十一章 一朝杀却,怨别情亲
第九十二章 蝳蜍衔首,母女同衾
第九十三章 君心侬阅,三色龙漦
第九十四章 双魂易体,相敬如宾
第九十五章 山惊鸟乱,最胜光明
第九十六章 不念昔者,伊余来塈
第十三卷 血骨交融内容简介
第九十七章 视胡若血,小阁藏春
第九十八章 须弥芥子,识海缘生
第九十九章 汲梦身外,骨眼负行
第一百章 开笼听去,此夜别卿
第一百零一章 翻飞下林,落叶秋惊
第一百零二章 舟楫溯水,鬼蜮始兴
第一百零三章 风梅吐艳,以谢玄穹
第一百零四章 挂缨岂惮,落珥不胜
第十四卷 惟玉销明内容简介
第一百零五章 宸极之赐,朔吹泼天
第一百零六章 心流无界,血蝠玉鉴
第一百零七章 藏叶于林,金甲犹雪
第一百零八章 公调鼎鼐,风箫棹月
第一百零九章 鲤沉龙渊,何觅三绝
第一百一十章 水火相憎,鏏在其间
第一百一十一章 禽作人语,利在义先
第一百一十二章 图穷匕现,淬汝锋铣
第十五卷 剑冷霜残内容简介
第一百一十三章 春雨不至,风静啼歇
第一百一十四章 狂宵无明,炼刀锁夜
第一百一十五章 惟思归引,逝鹿犹见
第一百一十六章 闻君亦好,潸然泪霑
第一百一十七章 休论昇沉,蝶册合欢
第一百一十八章 桃花何照,横陈玉鞍
第一百一十九章 许以鸿羽,南月别山
第一百二十章 譬如昨日,白骨红颜
第十六卷 明日天涯内容简介
第一百二十一章 魔剑铓血,极杀无虐
第一百二十二章 连环可碎,言笑自移
第一百二十三章 倩君谱纂,莫测兵机
第一百二十四章 穴狸闻斗,将薜作衣
第一百二十五章 浮生相救,寒盟不弃
第一百二十六章 迢递咫尺,宝刀殷勤
第一百二十七章 魂留命去,奉玄幽影
第一百二十八章 名岂凌云,入局一奕
第一百二十九章 惟求匣剑,愧负山荆
第一百三十章 明敕付尔,视我如生
第一百三十一章 祸劫暗覆,折羽潜鳞
第一百三十二章 红颜何寄,永志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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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龙舞
作者:默默猴
第一百二十五章 浮生相救,寒盟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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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定了定神,虽然很快就从情绪中抽离,众人仍能感受到她的痛楚。无论是僵尸或鬼魂,都不会有这样的反应,怜姑娘或有不死之躯,但无疑是个人。

“我服侍小姐已逾十年,将来也会一直服侍下去,只有死亡能将我俩分离。如欲成立歃血盟,我推举我家小姐为盟主。”

梁燕贞的武功有目共睹,要说在场有谁能匹敌,也只满霜一人。但身兼风花晚楼和迎仙观之主、直面羽羊神与之周旋的经验魄力,不是谁都能有,更何况梁燕贞在面对叶藏柯与韩雪色之事,以及鹿韭丹的背叛时,所流露的重情重义令人印象深刻,确是眼下最合适的人选。

但谁都没想到,率先提出反对意见的,是梁燕贞自己。

“‘唯有死亡能将我俩分离’这一句,我很欢喜。”女郎是严肃的,只有说这句时忍不住咬唇微笑。飒爽的女子一旦害羞起来,意外讨人喜欢。“但我做不了头儿。而且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你一定会很不高兴。”

怜姑娘含笑回望,似不意外,也瞧不出有什么不悦。

“我们该要一边逃,一边争取时间钻研那个天覆功,可我不与你们同去。我答应了阿雪带他离开奇宫,须赶在他们回龙庭山之前劫人,否则奇宫大阵连你也闯不进,难道要再等上十年?

“还有顾挽松那厮,没亲眼见他咽气,我意难平!我对破解内功一窍不通,打架毋宁更拿手些。你同两位大夫和满霜姑娘好生研究,我单独行动反而容易得手。万一……哼哼,也没啥好万一的,就算没成功,他们也绝不好过!”一拍大腿,意兴遄飞,仿佛已乘夜奔袭,杀得对手尸横狼藉,一枪挑了顾挽松,偕韩雪色扬长而去。

就算救出韩雪色,她也不会回来了罢?莫婷心想。

瞧她的模样,肯定要去找叶藏柯的,便因此死于杜妆怜剑下,她也没有悔恨。怜姑娘那句“只有死亡能将我俩分离”听在她耳里,不知是什么滋味?是不是既想哭、又想笑,既觉此生足矣,但又愧疚得无以复加?(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biz)

“……就你了。我赞成她当盟主。”

莫执一举着手,无视女儿的错愕,眯眼对怜清浅道:“要只有你,老娘就不玩啦。杜婊子爱杀谁杀谁去,命就一条,拿去不妨,休想我躲着她过日子。你家小姐有点儿意思,这十年约或可期待稍稍。”娇慵的如丝星眸斜乜着梁燕贞,小巧湿润的丁香舌尖一舐唇瓣,濡得雪润晶亮,苍白的玉靥隐约浮现出一抹酥红,就连女子瞧着都不禁有些怦然。

言满霜举起小手。“我也赞成由梁小姐来做血盟之主。”

莫婷本对梁燕贞颇有好感,储之沁亦以师傅马首是瞻,洛雪晴则如飘萍寄命,随波逐流,此事便这么定了。梁燕贞为难道:“就算你们这样说,我还是要去救阿雪——”

“大伙儿一起去。”满霜打断她,却非责难,明显抑着一丝笑意,似乎被梁燕贞的豪语所感染,眼神坚定。

“还有顾挽松那厮,也决计不能放过!他背后必定还有高人在,以咱们眼下的力量,尚不能与之周旋,但这一条绝不能忘记;不将那厮揪而杀之,做个了结,众人永无宁日!”

她始终不忘那将自己制服、交给羽羊神埋入连心珠的幕后黑手。杜妆怜的武功修为固然在她之上,交手之后,满霜却不以为杜妆怜有这样的本领。这个迄今仍隐而未现的敌人,较白发赤剑的杀人女魔还要可怕得多。

这么一想,边躲避喜怒无常的杜妆怜、边钻研天覆神功之秘,似乎也不是多难当的事了——众姝相视而笑,原本笼罩在大堂之上的游移不定各自惊疑,顿有云开雾散之感,尽管敌人十分强大,自己并不是孤身一人,无所依恃。只要与同舟之人团结携手,终有突破困境的一天。

一众女子行事,较起真来,精细处尤较男子为甚。

原本按怜姑娘之意,结盟不必拘泥形式,梁燕贞却请储之沁取出香烛,舀水刺血,率领众人焚香告天,完整行了一遍结盟的仪式,果然大大提升了士气,众姝益发有一体之感,就连丧母后浑浑噩噩、行尸走肉般的洛雪晴,黯淡的眼眸中似都恢复了些许神光,仿佛将溺者攀住浮木,突然有了漂流的方向。

“……将门虎女,还真有点门道。”莫执一喃喃低语着。莫婷与母亲想到了一处,暗忖:“怜姑娘虽然智计过人,梁小姐却是天生的领袖,既能察纳雅言,亦有统帅的决断,非是对她言听计从的傀儡。”

忽听鱼休同道:“杜妆怜应下这十年之约,与怜姑娘交出《明霞心卷》和《远飏神功》脱不了关系。老朽料她贪图神功,必藏身于安全处,忙着参酌秘笈找出解法。此人自视甚高,又没甚耐性,少则数日多则一旬,一旦受挫定然毁约,返回此间杀人,不可不防。”

怜清浅微笑道:“天君慧见。我心中的估算是两日,但天君与杜是旧识,熟悉她的性格。若能争取到三日之裕,我有把握将杜妆怜甩在后头,就靠这份优势逃上十年,兴许不是痴人说梦。”

“……算上我们去救阿雪的时间?”

“算上我们去营救韩宫主的时间。”

“太好了!”梁燕贞双掌一击,眉飞色舞,长长吐了口气,紧绷的双肩背脊突然垂落,意识到这气也松得太明显,兼且心怀略宽,不禁有些赧然,连自己都觉好笑。诸女亦都笑了,对这位新盟主益发有好感。

鱼休同静待片刻,才接着说道:“适才怜姑娘提及敝派《洪洞经》,云莱祖师传下此功时并未着落于文字,十八脉先人有的遵循祖师遗教,仅以口传,有的则借留下心得札记等,避免神功绝传,但说到底,也非一字不差的经文原典。

“我房内的衣箧底,收着一部札记,乃本观历代掌门修习《洪洞经》所得,仅传承于掌门间,不列宗门衣钵。小女不知从何处知有这本札记的存在,多年来始终不肯放弃,变着法子施压刺探,逼我交出。百花镜庐既不以内功见长,还不够说明此物文胜于质,其野难洽么?老朽教女无方,惯出这么个蠢笨丫头来,实是汗颜之至。

“这本陈旧薄册,稍晚让之沁取出来,呈交盟主,却万不能与怜姑娘的牺牲相提并论。”

怜清浅还未搭腔,莫执一便抢白:“鱼休同,你是怕投名状不够分量,先拿言语来挤兑么?与其绕来绕去地拽虚文,不如先说你要什么,人家也好估价插标,明买明卖。”

鱼休同也不生气,微微一笑。“夫人所言甚是。我想让盟主起个誓,无论遭遇何等危难,不弃盟中一人,不以众人为牺牲,同生同死,休戚与共。”莫执一翻起美眸:“尤其是你那宝贝徒儿?”鱼休同神色自若,怡然抚须:“那自也是包含其中的。”

歃血为盟,难道还不算保证么?莫婷心念微动,突然明白鱼休同此举,针对的不是别人,正是算无遗策的怜清浅,为免她以大局为由,抛弃拖后腿的弱者。与其说是担保,更像某种提醒;万一怜清浅提出类似的建言,此际梁小姐所立之誓,会让她做成迥然相异的决定。

对军师来说,这无疑是麻烦之至的枷锁,戴上这副枷锁的背后意义却极诱人。

莫执一也好,鱼休同也罢,甚至是满霜……这些人都不信怜清浅。女阴人的智谋是双面刃,为保住她的小姐,谁也不敢保证她不会牺牲旁人。

但他们信任梁燕贞,信她的誓言具有效力,她的担保将进一步凝聚这个小小的同盟,激荡出更多的可能性。没有一个立于王座侧畔的军师,能抗拒这样的诱惑。

“天君便未捐分毫,我家小姐也决计不会弃盟友于不顾。”怜清浅黑白分明的美眸滴溜溜一转,惯见的优雅中微露一丝淘气,促狭的意味甚嚣尘上,看来是打算以说笑揭过这盅:“但我很好奇,有什么东西的分量,能重过镜庐历代观主秘传、鱼映眉鱼道长求之不得的《洪洞经》札记的?天君若不嫌冒昧,祈愿一观。”

母亲明显也想到了这一节,才激老人亮出压箱底的法宝——莫婷会过意来,嗔怪似的瞥了母亲一眼。莫执一抿着梨涡似笑非笑,明眸却直勾勾地盯着鱼休同,依稀猜到了这个分量惊人的投名状的轮廓,只是还不敢确定而已。

“我可能知道在顾挽松和杜妆怜的背后,究竟是何人指使。”

满霜倒抽了一口凉气,怜清浅柳眉挑飞,沉声道:“莫非,天君想起了大桐山当日之事?”老人颔首。一瞬间,仿佛被什么肉眼难见之物带走所剩不多的血肉,原本就单薄的身子更加空空荡荡,只余一层枵空的皮膜般,望之令人心凉。

“天君适才当着顾挽松之面不说,”怜清浅恍然大悟:“……是担心那人潜伏在侧?”

老人淡淡一笑。“杜妆怜全身而退,我才确定他不在。”

满霜猛然转头。“你……快些立誓!”

梁燕贞并指抬臂,举掌齐耳。“我梁燕贞对天发誓,无论遭遇何等危难,不弃盟中一人,如违此誓,教我受天打雷劈,死无葬身之地!”鱼休同点了点头,缓缓说出那人的名号。

“……‘冲霄一剑’魏王存的本领,便合杜妆怜、顾挽松二人之力,也难以拾掇,遑论生擒下来。眼看形势即将逆转,忽地三人凝于半空……不,不只是人,飞鸟、落叶,汗水血珠等,瞬间再也不动,像被施了定身妖术。

“那人便自虚空中行出,袍袖一转,掖着魏王存自长剑、铁笔间穿过,仿佛信步闲庭,转眼又遁入虚空里。直到我听见自己失声叫出,才发现天地再度恢复了运转……”老人娓娓道出当日所见,目焦虚空,仿佛陷入一个不醒的恶梦。

——原来如此。

无乘庵大堂内,静得连根针落地都能听见。

若是那人的话,一切就都说得过去了——连杜妆怜都不得不惧怕、不得不躲避的,确实该是这样的怪物。只是这等样人,却如何能够……与之对抗?

“我始终犹豫着该说,还是不该说。”

老人长长吐了口气,露出自嘲般的苦笑,带着难言的疲惫,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歉疚。“有些事就算知道,也只带来绝望。但我须盟主保证这孩子的安全……我一定得试试。怜姑娘,知晓这个秘密是好呢,还是不好?”

“‘知道’永远不会是坏事。尽管有时会带来痛苦,但绝对是优势。”女郎眸中异芒窜闪,不知怎的却不似人,更像呲牙露爪的雌兽,忽来了狩猎的兴头。

“这个优势,足令杜妆怜落在我等之后,就算找不到杀她的法子,也够我们无穷无尽地逃下去;逃累了,但教她上门不妨,我自有让她离开的计策。那人如不知我们知晓其身份,知是他在背后操弄阴谋,说不定也有机会扳倒他,起码能不受其害。”

满霜自闻那人之名,俏脸一片茫然,仿佛被泄去浑身气力,闻言瞪大美眸,仿佛难以置信:“我们能……能扳倒那人?”

“有这个机会。”怜清浅见她从怀疑、惊诧,到欣喜若狂,如照明镜,意识到自己七情上脸,又恢复原来的娴雅从容,柔声道:“但我们知道得还不够。把这事放在心上,沉住气搜集情报,避免打草惊蛇,静待时机,便有得一斗。”满霜恍然而悟,缓缓点头,不再游移惊惧。

鱼休同喃喃道:“如此说来,这是好的?”

怜清浅点头。“‘知道’是巨大的优势,从我们知晓的那一刻,杜妆怜就失去了胜机。”鱼休同一怔回神,拊掌大笑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这样,我就放心了啊!”笑声宏亮,与前度直若两人。储之沁吓了一大跳,忽有些不安,拉他袖子低道:“……师父!”

鱼休同兴致不减,拍拍她的手背示意无事,清澈的眸光投向檐外,含笑朗吟:“仙都欲召挂霞衣,碧夜苍苍鹤鹭飞,九转丹成花落尽,残香一缕伴云归!甚好,甚好!哈哈哈哈哈————”笑声次第沉落,终不可闻,竟已是油尽灯枯,得一大解脱。

余人多半略见端倪,连储之沁也不是毫无所觉。怕从师父起身、踅出房间那会儿,便是回光返照,故记起了被顾挽松夺走的记忆,乃至为她着想,以幕后主使的真身交换梁燕贞之誓。

但知道是一回事,面对则又是另一回事,见莫婷为老人号脉后轻轻摇头,储之沁“哇”的一声抚尸恸哭,哭得柔肠寸断,众姝无不恻然。

杜妆怜为躲避那神功盖世的幕后之人,起码三日内不会再来,梁燕贞心一横,也不埋葬鱼休同陆筠曼,一把火烧了庵堂;火光一起,附近村民必来查看,指不定要报官,更增对头追索的难度。言满霜等俱无异议。

庵外不见连云社众人之尸,想是龙方手下移去。众姝在庵内遍洒菜油,以易燃的纸张布匹布置火线,怜清浅设机关引火,直到众人行出无乘庵一刻有余,才于夜色尽处见火舌窜升,灰烟滚滚。

莫执一由女儿搀扶,在莫婷耳畔咕哝:“我瞧她净拿些无关紧要的物什,还道是虚张声势,这火肯定点不着。你说她怎就这么能干,杀人放火都是杠杠的?”莫婷又气又好笑,轻声啐她:“你少说两句当歇着罢。老较劲不累么?”

按梁燕贞的本意,最好埋伏在火场附近,逮住龙方派来的探子,摸清其落脚之处,杀他个措手不及。无奈铓血剑毒全赖人体化消,内功派不上用场,人人像大病了一场,汗流浃背气虚力竭,连说话都费劲。

虽说调息应能改善,一来追兵若至,形同送头,二来在夜风中运功,稍有不甚寒气侵脉,可不是吐几口老血就能揭过。顶着风走上一刻,梁燕贞没敢再逞英雄,心知眼下承受不起一场战斗,遑论劫囚。

顾挽松逃过死劫,不会轻易放过她们,押宝梁、怜必回执夷城重整旗鼓,反过来让龙方于中途阻截,可说是开胃三碟,不问可期。谁能快一步抵达水运码头,将决定今晚最后的赢家。

根潭是东溪县治,水陆交通便给,距东溪镇又近,还有衙门官差,乃是撤退点的首选。不幸这道理谁都明白,万万去不得,怜清浅相中稍远一处叫狗尾渠的小镇子,得绕点儿路。

一行八人中,莫执一、梁燕贞、满霜和胡媚世须靠人扶持,胡媚世身受铓血剑毒,这还不算是最头疼的,盖因鹿韭丹之死打击太甚,神智始终没能恢复清明,只能打晕了带走;若非如此,怕是要与鹿韭丹同殉火窟。

行进拖沓,不免令怜清浅焦躁起来。

要是天亮才到狗尾渠,都够龙方飓色在根潭扑空后,循往东溪镇的回头路追上来。盱衡形势,怜姑娘绝对会果断地舍弃胡媚世,但小姐既不是她,也不会让她这么做。怜清浅烦透了这种以宽仁为名的愚昧,更无欣赏梁燕贞犯傻的闲心,尽管过往她是很享受的。

与梁燕贞相遇的十年,怜清浅始终将她捧在掌心里。最初,这么做仅仅是为了找个继续下去的理由罢了,但她逐渐在过程中找到乐趣。梁燕贞做什么她都觉有趣极了,如豢养小猫小狗般疼爱着。

然而再可爱的小动物,总有不听话的时候。斥责处罚或会伤到那样的可爱,怜姑娘用的是更高明的手段:创造个假想的外部威胁,以恐惧为鞭,让它们在犯浑时得以回归正轨,又不致损伤天真可爱。

嵧东俞氏、羽羊神……全是这样的角色,她在听到“辵兔”浑名的霎那间,就知是顾挽松,像他这种轻易败给自身的贪悦、无法自制地留下破绽的可怜虫,哪怕将“恐惧”这种情感再塞回女阴人体内,她也只觉轻蔑可笑,不以为是威胁。应付他甚至不需要武功。

但顾挽松是称职的鞭子,让渐有主张的梁燕贞安分数载,不再吵着上龙庭山救阿雪,直到叶藏柯踏进圈栏,令她莫名地骚动起来,撞破了名为“羽羊神”的吓阻之壁。

怜清浅对挑选新鞭子一事有些烦恼。安逸久了,她在不经意间把梁燕贞养得太过强大——武功组织都是——让疼而不伤的好鞭子更难物色。

水豕一度是她的备选首位,但杜妆怜毋宁是更好的选择:更强大且更愚蠢,用法像写在脸上般,直白到令人不忍讪笑。

而鱼休同居然向她说出了那个名字。

这一切……实在太有趣了!

若因意料之外的慢速缓行,被龙方飓色之流的小角色阻截,最终仅有主仆二人全身而退,以致在未来的十年内错失了玩转这两根鞭子的机会,怜清浅或将重新体会“愤怒”这种情感也说不定。

臂膀搭在她肩上的梁燕贞忽然停步。几乎在同一时间,女郎全身的筋肉绷紧如钢,另一物先于战斗本能,渗出她健美婀娜的胴体,具现到令怜清浅难以忽视——恐惧。

怜清浅在抬头之前,便知来的绝不是龙方飓色,甚至非是顾挽松;十年来这是梁燕贞第二度临阵微怯,恐惧先于战意而出,距离上一次甚至还不足一个时辰——……杜妆怜!

月光下,女子手提裙摆,碎步而来,充满少女气息的动作令手中的黄穗剑颇有些格格不入。

但凹凸有致的秾艳剪影,浑圆结实的修长玉腿,与先前所见并无二致。即使背着月华,五官轮廓仍清晰可辨,众姝对其印象之深,决计不能错认……直到开口之前,在场每个人都这样想。

“……无乘庵的诸位,你们来得实在太晚啦。”

“动听”若有定规,增减一厘不得擅称的话,就该是这样。

分明此际无风,柔润的嗓音却仿佛随风而至,从耳内一路搔到心尖。不是令人发狂的痒,而是有一下没一下、又期待再一下的,若有似无般的抚触,所有的紧绷应声酥化,“唰!”流淌一地。

这声音很年轻,莫婷心想。决计不是杜妆怜。

女郎赫然发现:全场仅怜姑娘身姿不变,余人或多或少有着脱力似的弛软,显然那入耳钻心的甜嗓并非是出于自己的想像。怜清浅像塞住耳朵似的不为所动,让莫婷对她的修为和定力更加好奇。此或与阴人的某些异能有关。

观察力随着理智恢复,莫婷惊觉女子一身白衣,及腰的乌发如瀑,以绸带在脑后系了个大大的蝴蝶结子,无论衣着发色,抑或周身洋溢的青春气息,俱与杜妆怜无半分相似,益显两人身形样貌像到一模印就的地步,是何其怪异的一件事。

“你是……杜妆怜的替身?”莫执一以众人皆能听见的声音喃喃道,或因错愕太甚,这才即想即出。

娘是怎么说话的?实在太失礼了!莫婷拦之不及,代母亲福了半幅,歉然道:“姑娘勿怪,我母亲口无遮拦惯了,实无恶意。姑娘是要打听无乘庵么?”最末一句假装糊涂,自是试探之用。

白衣女子约莫双十年华,除眉目像极了年轻的杜妆怜,其气质斯文,仪态之落落大方,俱与杜妆怜南辕北辙,直是两个极端。仔细一想,她适才的措辞纯以文字论,其实不无责怪之意,然而由她口中说来却似春风拂面,听得人不觉笑出,恁谁也不觉得是挨了骂。

女子黑白分明的杏眸滴溜溜一转,像是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鼻息曼吐,尴尬中带点无奈,略略抵鞘拱手,压低嗓音道:“我叫许缁衣,是水月掌门首徒,家师约略向我提过诸位之事。”

锵啷两声,储之沁、洛雪晴齐齐拔剑,满霜反手按住背上贮有三节枪的布囊,冷哼道:“连杜妆怜的徒弟,都敢踩到我们头上来了。你是艺高人胆大呢,还是目无余子,女娃娃?”

自称“许缁衣”的白衣女子却不惊惶,确有大派首徒架势,其修为以同龄人看算是出类拔萃,但未高到言满霜无法掌握。从衣下的肌肉变化,言满霜看出她的备战姿态已一步到位,娇躯放松得恰到好处,难得的是不毛不躁,可进可退,颇有嘉许之意,哼道:“好胆色。可惜功夫不够。”

许缁衣从容道:“我自决意救人,便有了丧命的觉悟,求仁得仁,没什么好怨的。”便开口出声,真气丝毫不泄,以一敌三未必不能伤人,让她动听的语声更添说服力。

“你,是来救我们的?”莫婷大感诧异。

许缁衣道:“羽羊神的手下若去而复返,哪怕先去根潭,这会都该追过来啦,诸位再不上船,哪儿都去不了。我在前头林子里备有几辆车,一刻内可至狗尾渠,天亮前能发船。”

莫婷听到“羽羊神”三个字,倒抽一口凉气:“杜妆怜也同她说得太多。知道了这些事……还能做好人么?”却听怜姑娘质问:“你怎知追兵先去的根潭?”

“我不知道。”

许缁衣蹙眉,表情明显就是“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但毕竟教养良好,仍耐着性子细细解释:“追兵早发,诸位无幸,那便不用救了;追兵后至,但同各位一般选了根潭,我去也只能收尸。唯一能救到人的,只有追兵晚发且先去根潭,而诸位往狗尾渠。我其实没有选择,就只能等在这儿。”

莫婷听到一半就明白了女子的思路,仔细一想,果然如此。储之沁、洛雪晴则面面相觑,听完都不知说的什么绕口令。

怜清浅似不意外。“确是这样没错。但我很难想像,杜妆怜会派人等在路上,救人不是她的思路。令师若觉羽羊神一方有威胁,会直接将他们杀光,在她看来要比救人省事。”

白衣女郎的神情产生了微妙的变化,像是突然在一群土著中,听到有人操着标准的平望官腔,终能与她诗文酬唱也似,原本强自按捺的不耐一扫而空,正色道:“我师父的确不会救人,只会杀人。是我要救你们——从我师父的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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