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懊恼芳心乖宿愿
只说沉二宝推着金姐的背叫他出去,金姐知道这个时候大功已成,便呵呵的笑着走了出去。潘侯爷见他走了,自然要和沉二宝亲热一番,软语温存,柔情婉转,那相爱的情愫自然是十分熨贴,百倍缠绵,也不必去说他的了。
到了明天,潘侯爷拿着一张四千块钱的庄票,要给沉二宝还债,却婉婉的对他说道:“你不肯拿我的钱,自然是和我真心要好。但是这个里头也有一个分别,若是你不欠什么债务,有心敲我的竹杠问我要钱,自然对我不起。如今你委实欠了一身的债,我又不是没有钱的人,我们两个人这样的交情,理应和你代还债项,算不得是敲我的竹杠。况且是我自家愿意给你,又不是你问我索取的,你受了怕什么?”
沉二宝听了,正颜厉色的说道:“潘大人,阿有处请耐照应点倪,勿要实梗。倪欠别人家格铜钿末,等倪自家去想法子。耐要搭倪还债末,慢慢叫末哉,故歇用勿着。”
潘侯爷见他说得这样侃侃凿凿的定不肯受,心上更加欣服,暗想:如今上海堂子里头居然也有这样的人。便也正色问道:“你一定不肯受我的钱,究竟是个什么道理?你倒要讲给我听听!难道你剪我不起,所以不要受我的钱么?”沈二宝把金莲一顿道:“耐格人真正缠煞哉!倪要看耐勿起末,也勿要搳脱仔几几化化客人,独做耐一千仔哉嘛!”潘侯爷道:“既然不是嘛我不起,为什么不肯受我的钱?”
沉二宝呆着个脸不肯说。潘侯爷再三追问,方才叹一口气道:“老实搭耐说仔罢,倪格做耐潘大人,勿是为啥铜钿,也勿是为啥势利。格辰光倪搭耐刚刚碰头,心浪向就有仔耐实梗一个人,一径丢耐勿脱。耐吃仔一台酒,一径勿来,倪心浪末牵记煞,面孔浪末说勿出。倪碰着格客人几几化化,一塌刮仔才勿来浪倪心浪。独独看见仔耐,像煞心浪有一种说勿出格念头,总归耐说一句闲话,跑一步路,你看仔总归呒啥勿对劲。格个里向,连搭仔倪自家也说勿出是啥格讲究。直到仔今年马路浪碰着仔耐,承耐格情看倪得起,搭倪也蛮要好,别人家看仔倪两家头总说呒啥希奇,洛里晓得倪心浪格事体。老实说,耐要倪那哼,只要耐说一声,倪总呒啥勿肯。故歇耐晓得倪欠仔亏空,搭倪还债,拨别人家看起来,好象倪搭耐要好才是假格,为仔自家欠仔别人家格债,呒说法洛,有心骗耐搭倪要好,叫耐搭倪还债。耐想拨俚笃一说,倪阿要难为情。就是耐自家心浪想起来,也要勿相信格呀!总当仔倪搭金姐两家头串通仔调耐格枪花,倪就生仔一百张嘴,也搭耐讲勿明白嘛。实梗洛倪情愿自家去想法子,勿要搭倪还啥格债,等别人家看看倪到底阿是格号只认得铜钿勿认得人格人。”
这几句话儿,真个说得来恩上加恩,爱中添爱。潘侯爷听了,不由得满面添花的道:“你的话虽然不错,但是你现在欠着别人的债项,这是讲不来的。我不知道也还罢了,我既然知道了,这件事情那有不和你还的道理?若是你一定不肯受,那就倒反不是真心和我要好,好象是假意撇清的了。”沉二宝听了,低着头沉吟一会,叹一口气道:“说起来,倪做仔生意,客人拨倪洋钿,阿有啥勿要格道理?不过今朝拿仔耐格洋钿,拨别人家说起来,总归说倪有心做仔圈套,敲耐格竹杠。轧实倪搭耐两家头要好,是样式样对劲仔格要好,勿是为啥洋钿勿洋钿。故歇实梗一来,像煞仔倪想耐格洋钿洛,格外巴结。轧实倪也勿是格号勿要面孔格人,耐也勿是格号碰碰上当的曲辫子,俚笃洛里晓得?”
潘侯爷听沉二宝说他不是轻易会上当的曲辫子,心上更觉合拍,便又对他说道:“你的话儿都是多虑,别人说你不是真心和我要好,只顾凭他们去说就是了。只要我自己心上明白,别人的讲论何必再去管他?如今你的真心我也知道的了,若要叫我看着你欠了一身的债,不来和你想个法儿,非但我心上过不去,你叫我的面子上也怎么的下得去?你们当倌人的人若真个一个钱不要,又何必要做什么生意?”
沉二宝正色道:“潘大人,耐倒勿要实梗说。倪吃仔格碗把势饭,做客人也有几等几样做法格呀!老实搭耐说,格个客人要是搭倪勿对劲格,等俚去多用脱两个铜钿,心浪像煞开心点。碰着仔搭倪对劲格客人,像煞俚多用仔一个铜钿,倪心浪总归有点勿舒齐。勿是啥吃仔把势饭,就拿铜钿买得动格。买倪格身体倒呒啥希奇,要买倪格心倒勿容易嚏!耐总当仔倪做倌人格末,总归只认得铜钿,勿认得交情,格末耐真正看错仔人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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