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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手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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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手书生

小说章节

第一章 秉遗志从师
第二章 助拳展神功
第三章 暗袭无功
第四章 俊逸超群
第五章 轩辕神指清风撤分坛
第六章 歧黄称圣手
第七章 豪雨如奔雷媵蛇神鞭七道惊绝技飞骑走太原巨憝玩盗贪念总成空
第八章 天竺来魔僧绝壁岩洞护禅经慨然谈往中土舞群魔冰天雪谷频现踪一念存贪
第九章 身坠千丈崖怎奈生机未绝万般缘由命腹孕绝世珍无端不翼飞去千里苦奔波
第十章 夜半惊贼双侠出手天马行空
第十一章 菩提存于一念好心终有好报霹雳妄动无名辱人自取其辱
第十二章 潘阳湖中侠隐娓娓孤身千里全道义清凉山上丐门惴惴兄弟绝据分东西
第十三章 语不厌诈恶师爷受愚地室纵囚故示从容丑少年无意楼头惊艳
第十四章 功同将相神功疗沉疴识荆望切玉颜慰相思
第十五章 银雪遍野风涌火狂盗贼肆虐惊马四窜剑光刀影丽妹惩凶
第十六章 以怨报德小人之心易翻易覆种爱难释刻骨相思不即不离
第十七章 为欲成仇天外三尊魂归极乐痴情生恨难成连理誓遁空门
第十八章 龙江三魁自取其辱苗疆四妖断腿丧生
第十九章 羞愧愤极皓首自刃乱云散鬓玉人无恙
第二十章 铁指琵琶金刚不坏环碧山庄两小杳踪
第二十一章 两小身隅孤峰雪地冰天难越雷池一步二女被困阁楼风寒夜黑同作楚囚对注
第二十二章 萍水一面女儿家情思魂断寒塘腿松魔尊者戏弄神丐
第二十三章 天柱金顶武当三老身罹寒冰真气汉水泛舟内方二杰只怨怪手书生
第二十四章 察微知渐为鬼为域弄巧成拙釜底抽薪消弭浩劫端在人谋
第二十五章 劝不如激云梦心毒心狠致招祸由术中有错魔僧借刀杀人反而成全
第二十六章 三峡天险瞿塘湍流邻舟无意瞥仇迹剑阁危道蚕径峡谷洞天诧闻话当年
第二十七章 载发含齿负义良朋天夺其魄自吐蜮谋投德报恩不仁恶友覆载不容罪之胜诛
第二十八章 悔悟减前愆十万功德谆谆嘱咐补修佛家如来毁容恨难忍护犊情深不明偏听痛失掌门至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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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手书生
作者:不详
第三章 暗袭无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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宵小束手 明珠示爱 桃李争春

且话那三才夺命凌飞得鸳鸯擂后,说明志在求亲取剑,以武会友,想取得获胜十场资格,请台下各位好朋贵友有志者,请上台手下见高低,不过他说话神色之间,露出狂傲飞扬之态,简直有不可一世之慨。

东棚群豪,大都为两淮大快追云摘月周维城助拳而来,无志于求亲取剑,既或是有,也是极少数,多半为条件所限,不是年逾三十,就是子女成群,何况任谁都没有获胜十场的把握。虽说是以武会友,点到为止,一交手后,未必就能善了,弄得不巧把性命赔上,万幸的也落得个残废,这又何苦来,不过若在两淮大侠生死关头上,为了道义,势逼不得不出手,那又当别论了,是以东棚此刻并无人出面上台。

西棚情形可就不同了,凡是黑道中人物均聚集于此,虽臭味相投,但在利害关系上,却互不相让,此来的目的,不是为了想夺得如花娇妻,就是志在宝剑,谁都是跃跃欲试,雄心万丈。眼见一怒目竖眉的劲装汉子,跃上台去,与凌飞交手不到半盏茶时分,使自败下台来。其后又接着一人上台替方才落败的汉子找场,两人正在台上打得难分难解。

台下的谢云岳,却为了面前少了一付杯筷,怕众人瞧出端倪而茫然发呆,恰好来了个添酒送饭的小厮,忙说:「小兄弟,劳驾与我取一份杯筷来,原有的落地弄脏不好用了。」

那小厮笑道:「大爷干吗那么客气小的这就送来。」说罢匆匆自去。同席的人除了飞云手吴奉彪燎然于胸外,其馀的人并不觉的有半点可疑,吃酒用饭时,杯筷跌落桌下的总是常事。

突地谢云岳心有所觉,悄声向吴奉彪说道:「吴场主,在下可否借过一步说话。」

飞云手吴奉彪闻言,睁眼犹豫了一下,便笑道:「成,少侠随我来。」两人起身往棚后墙边走去。

两人立在墙角处,谢云岳笑道:「其实在下井没有什么紧要事,不过心有所触,不能不说罢了。」

吴泰彪忙道:「少侠一定别有见地,老汉当洗耳恭听。」(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biz)

谢云岳脸上泛起一丝浅笑,悄声道:「今日千万不能让东棚之人上台,在下刚才默数西棚人数,比东棚多出一半,他们来此目的,多半不外是取剑,至于求亲尚在其次。详察他们举止神色,亦泰半不是红旗帮同路人,看起来目前已存对垒之势,相互观望。红旗帮虽志在必得,必不致于贸然出手,而我们也不能轻易让红旗帮估出实力,非至迫不得已,才派出一二高手挽救危机。最可虑的是,西棚诸人现居于庄中民舍,定然有黑道人物不顾江湖道义暗中偷袭,防不胜防,最好将剑更换为赝品,摆在暗处,还有红旗帮定不死心,三手空空徐奕昨番即为明证,吴场主以为然否。」

飞云手吴奉彪,觉出面前少年人不但武学已臻化境,而且心思细密;连连点头道:「少侠观察人微,老朽就去给周庄主说。」后又笑道:「少侠,你方才施的折枝成箭,真好手法。」谢云岳面上一红,知被他瞧出了,笑笑不出声。吴奉彪向周维城席上走去,谢云岳亦匆匆回座。

此时台上的三才夺命凌飞连胜三场,愈加意气扬扬,眉间棱角狂傲之气,足以冲脱一切,谢云岳看见,皱了皱眉头。西棚内幕然一条人影凌空翻起,往台上飞落下来,宛如落叶般毫无声息,身法端的绝妙,这是武林中罕见的「乌龙翻云」上乘轻功,此人身形一落,就博得了东西两棚喝采声。

那人长得身量瘦长,上唇蓄了两撇山羊胡子,豹取不时闪出凶光,冷笑一声道:「凌朋友使得一手好混元掌法,飞天蝎子云浩幸会崆峒西派高手。」

凌飞听来人自报名号,先前狂傲之气尽情故去,似毒蛇蜇了一般,惊惧得退后两步,忙道:「云老师上台,莫非亦是为了┅┅」

「胡说。」飞天蝎子云港猛喝一声道:「云某望四之年,那有这份野心。先前主人怎么说的,彼此以武会友。点到为止,怎么凌朋友竟将云某两个盟弟用重手法打下台去,差点落得残废,故而云某想伸量朋友究有何惊人艺业。」

原来关中武林内,近七八年出了一个极响亮而令人头痛的高手,那人就是飞天蝎子云浩,行踪十分诡秘武功传说十分高强,行事又端的手狠心辣,专做以黑吃黑的买卖,每次下手,都不留下活口,为的是他行踪飘忽,隐现莫定,下回作案,谁也无法猜测他在何处,武林中将他比作鬼怪是以称他关中一怪。

三才夺命凌飞虽然知道云浩是极难惹的人物,但为了师门威望,纵然败在他手中,还怕师门尊长不出头找场吗,再说传言云浩的武功极高,但仅是传言,又非目睹,未必自己就不是他对手,心胆为之一壮,便冷笑道:「云老师,我凌飞看在你我均是同道,莲藕一家对你客气,未必就是怕了你,似你这种咄咄逼人态度,在下凌飞纵然艺业浅薄,也必周旋到底。」

云浩哈哈狂笑,半晌定住,豹眼环睁面现不屑地说:「凌朋友,你敢有胆量在云浩面前说狂话,可算有骨气,下过你也得称量称量自己。」

三才夺命凌飞冷笑道:「行与不行,交手即知,在下纵或落败,也只怨投师不高,学艺不精,云老师你狂个甚么,请赐招吧。」云治嘿嘿冷笑,抖腕亮掌迎面就打。

凌飞一见云浩踏洪门进招,觉他未免太狂了,心中暗暗生气,施展出崆峒绝学擒拿手,云浩武学也真高,身影一展汗,足下移宫换位,紧随着凌飞背后进招。任凭那凌飞怎样闪挪,也无法让开,云浩一条身影宛如附骨之蛆紧贴在他的背后,凌飞空负绝技,根本无从递招,只有挨打的份,那飞天蝎子云浩好似存心使他难堪,耍猴子般逼得凌飞团团乱转,面色青红毕露,台下群雄看得狂笑不已。

谢云岳知道凌飞迟早落败,无心观赏,有时将眼光移往红衣姑娘那旁,只见她两手支颐,一瞬不瞬地望着台上,面上露出似笑非笑神情,衬着额部两只梨涡,媚态嫣然,好像看得津津有味。谢云岳暗叹了一口气,心思:「简直是痴心梦想,即是她对我有意,自己大仇未报,那有这份心用来谈儿女之情咧。」

他这一断旖念,目光移向西棚,注意红旗帮烈火星秦鹿等人举止,烈火星秦鹿不时与他的手下交头接耳,用手指指台上,又指指两淮大侠这面,不禁心中了动。他暗中不住盘算,红旗帮今晚是不是又重施故智,昨晚红旗帮门下在庄外锻羽,丐帮做得神不知,鬼不觉,简直是天衣无缝,一丝不落痕迹,红旗帮吃了一个哑叭亏,尚以为周家庄伏桩所为,这样一来红旗帮越发把周维城看做眼中之钉,非除之而后快。

自己既伸手在前,无论如何也要仗义到底,看来丐帮高邮帮头吕文亮极为精明干炼正是得力助手,但不知第三日自己命他所行之事,是否会出差错,思量至此,台上胜负也已见分晓,那凌飞被云浩一掌「浮云掩月」劈下台来,口吐狂血,西棚中即有数人出来扶往棚中。云浩也跃下台来,穿入西棚中,登时棚内咒骂大作,一片喧嚣,后又有两人跃上台去,动手过招。

此时,飞云手吴奉彪喜匆匆地返回,笑道:「言少侠,全依你之言行事,周维城兄还大赞你心思周密,了不起。」说着,大姆指竖了一竖,又说道:「我老头子替少侠打听清楚了一件事,就是那位红衣姑娘,哎,此女真个绝色,长得太美好了,我这土在头边香的老头子儿,也为之心动,何况┅┅年轻人哪。」紧紧地望了谢云岳一眼,同席八卦郑金吾等人发出一阵哄然大笑。

谢云岳面红过耳,瞪了飞云手吴奉彪一眼道:「吴场主,你老真爱说笑。」

飞云手吴奉彪呵呵一笑,正色道:「她就是当年尊称中原一剑赵康九的独生掌珠,中原一剑武学绝伦,他这爱女武功也就不会错得那里去,就看她进门时,耍马鞭那份劲道,即非泛泛之辈所能,由此可见一斑,这次中原一剑奉维城兄柬邀,因染病在床不能来,故遣爱女一行,赵姑娘武学即好,人又生得美丽大方,谁个不爱,那个不想、我说呀┅┅」顿了一顿,又笑道:「言少侠,别以为我倚老卖老,喜爱说笑,常言道得好,一家有女千家求,这应该是你们年轻人好逑的对象,年轻人脸皮薄,我老头子与你出面好不好。」

谢云岳不料飞云手吴奉彪,明点自己,当下尴尬万分,坐立不安,双颊只觉一阵躁热,于是强颜立起笑道:「那么,在下还得仗老前辈始终成全啦。」说着匆匆离座往后院走去。身后又起了一阵大笑。

且说周维城所寓庄院,除却练武场内鸳鸯擂闹哄哄之外,其馀却一片死寂,花园、水塘、回廊、书阁等处均设下暗桩,三三两两手持着雪亮的兵刃,各处巡弋。三手空空徐奕被囚在花园西角,太湖石山旁一座石室内,庄内所派监守的人,并没亏待他,每餐酒肉不缺。

他懒洋洋斜倚在榻上,双手抱头,眼望着铁栅窗外蓝天浮云怔怔出神,不住地寻思、心想:「我该是多倒霉,想起我三手空空当年自由之身,每次做案,也够舒服三两年的,海阔天空,任吾翱翔消遥,多么自在,好端端听信朋友之言,贪图五千两银子替人买命,这又何苦,哎,昨天遇上那人,我徐奕有生以来还未会见过这么高的身手,折在他手中,又有什么不心服。」

人在失去由自后,最易回忆往事,也才知往日的自由可贵,一幕幕的往事在徐奕眼帘中显出,他曾做过很多罪恶,但也有时行过善,窃富济贫,锄强除暴,但这不过是恶人生活中点缀而已,像昙花一般,一瞥即逝,他不住的自问,行恶伪善,是应该么?只看他面色,阴晴不定,变化无常。似仟悔、似哀伤,外人无从而知。

铁栅窗外不时有人监守探头巡视,见徐奕倚在榻上仰面出神,笑笑也不警动他,迳自走去。若大的庭园,除了鸟鸣由唱,及巡逻人急促的脚步声外,其馀都静悄悄地,突然石室屋上起了细微薄足声,虽只这么一点点,如枯枝坠地,可是在练武人耳听起来,无异与巨石击水,摹然从回忆中惊醒,只见铁窗外闪出一颗头来。那人低声向徐奕道:「徐兄,我奉副帮主之命,救你出困。」

徐奕定睛一瞧,来人是生平知友「铁臂人熊」古苏,面上泛出一丝意外惊喜,继而双眉一皱,摇摇头道:「那不成,庄内各人又没有亏待我,他们应允会期后一定将我释放,现在冒险逃走,庄内好手众多,说不定我俩性命还要赔上。何况,小弟业经被人点了重穴,功力差不多全部废掉,一身只觉提不上劲来,古兄,你犯不着为小弟轻身涉险,从速离去,囚身之仇,一定要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青山绿水不改,还怕没有时间么?」

古苏略一迟疑,又道:「昨晚,帮内派出多名高手,营救徐兄,迄至今后,犹未见返,谅亦被擒,徐兄,你有否知他们下落么?」

三手空空徐奕面现惊容道:「小弟自囚在石室后,外界消息,一点不知,既然如此,古兄,你还是从速离去才是。」

古苏四面环顾了一眼,又道:「园外尚有多名同道接应,我怎么随便单身回去,徐兄你不要被他们吓怕了胆,这周家庄又非龙潭虎穴,在我古某眼中,无异于土鸡瓦犬,何堪一击,快点,我古某背你咄去。」说着,伸手就捏古间铁栅,「卡登」声响,一根姆指粗的铁条被他扯断,指力甚是骇人,正待扭第二根铁条时,惊闻一声断喝:「什么人?」

古苏霍地一旋身,钢刀护面,但见身前三尺处,立定了二人,均都黑色劲装,双眼威棱地瞪着古苏。其中一人面色一寒,沉声道:「阁下何人,擅自入人庄院,非奸即盗,还不快点束手就擒,等我俩动手时,刀枪无眼,后悔就迟了。」

古苏哈哈狂笑道:「我铁臂人熊古苏既然来了,就要伸手,皇帝老子紫禁城古某也敢闯,何况这小小的周家庄,老实告诉你们,这周家庄指日便要瓦解,你等已成瓮中之鳖,还狂个什么劲。」

那人听了,毫不动容,反微笑道:「姓古的,眼前你自己才是瓮中之鳖,不信,看你逃得了么?」

铁臂人熊古苏闻言一惊,退后一步,狞笑道:「无知小狗,胆敢对古某狂言,今日要教你尝尝古某九连环刀法的利害。」

这二人均是云龙三现陶祝三高足,一名陈文翰,另外是胡天生,都是初生性儿不怕虎,不过武学却也甚高,闻铁臂的人熊之名,知是横行燕云大盗,两人倚赖师门绝学威望,毫不惊怯。陈文翰一声长笑道:「姓古的,你在燕云横行无忌,罪恶擢发难数,你家少爷找你不是一日了,如今自己送上门来,正好代天行诛。」说着,修地一扬手中雁翎刀,「凤凰三点头」,掠起三片刀花,直扑过来。

古苏嘿嘿冷笑,反腕一撩,刀光匝地涌起,「瞠」的一声,陈文翰震得退出三步,雁翎刀险些撒手,虎口发热,心惊铁臂人熊内力雄浑,知硬拚不得,霍地刀法一变,施展开一套精妙绝伦的刀法来,此套刀法专以轻捷诡巧为胜,刀光如雪,身形如猿,刃芒不离铁臂人熊腰背处。

铁臂人熊在苏,见面前少年使出的乃是云尤三现陶祝三独门的刀法,别人也不会使,他知道陶祝三既然伸手,从没听过有人活出手去,不禁一横心,咬牙暗道:「古苏把命搁下去了,那还顾忌这多,先料理了你这小畜生,再行拚命。」想着,手中九连环刀法早使开了,出手招式,全是招套相连环施出,实际是反九宫变化,不是会家,无法猜知他下招从何处递到,陈文翰虽是名家高弟,五十招将满,可就显着有点力不从心了,胡天生从旁一看,知无法再呆着不出手,倏地勇身三入战阵。

这情形仍无法好转,古苏九连环刀法凌厉,把两人迫得如走马灯般团团直转。猛然间有人沉声喝道:「你们两人还不闪开,独自逞强则甚。」

陈文翰两人本能地撤刀纵开两尺,犹自喘不成声,见发声喝阻的人,似是三手空空徐奕供说那人,脸色死灰冰冷的,着一袭黑色纺绸长衫,阴森森地说道:「古苏还不弃刀就擒,周家庄也是你敢来的么。」

铁臂人熊古苏先前闻声,也为之一惊,撤刀退后三步,及见来人面容甚怪,全无血色似地神情狂傲得可以,陡地心中冒火,喝道:「我铁臂人熊古苏,闯荡江湖数十年,还没有人胆敢对古某这样无礼,你只要能胜得古某九连环刀,不要你说古某也自会弃刀就缚。」

怪人仰天冷笑,道:「你还敢狂,这样吧,你只要逃得出我的手中,更饶你不死,论你平日行为,死不为过,尽管放手进招,休要假存厚道,事后可别后悔咧。」说着,又是一阵阴恻恻冷笑,听了毛发顿竖。

三手空空徐奕在铁栅窗内见那人现身,急叫:「古兄,快逃。」那知话刚出口,古苏刀已递出,心想:「这回古苏命送定。」回首也不再看。

古苏刀一撩起,惊地面前一花,怪人已然不见,背后倏起冷笑声。古苏大吃一惊,连身都不敢回转看看,脚尖猛点,人已向前窜出两丈左右,霍地旋身。那知冷笑声又自身后发出,他瞥见陈文翰胡天生两人亦都现出骇容,他魂不附体,冷汗如雨涔涔流下,猛一咬牙。今天算是豁出去了,身形疾转,抡刀一招「枯树盘根」猛劈,霍地又劈了一个空,眼前一片空荡而已那有半点人影。

他这一惊疑,非笔墨可形容,冷笑声惊地往后又起,竟如附骨之蛆般,连连不断地由后发出。几个旋转一打下来,古苏两腿发软,这种经历,古苏出道以来未曾见过,他惊异这怪人功力之高是绝无仅有的,自己斗力使智,也无法胜过人家万一,情急之下,猛地向墙外平窜出去,欲逃出任外,他知逃出的希望是渺茫的,可是又不甘心就此束手。

人如离弦之经,平射而出,眼见仅仅两尺即可越过墙头,古苏突觉肋下一麻,浑身气力一散,庞大身形猛往下沉,扑通落在墙沿,这样糊里糊涂被人点中要穴,自觉羞愧难当。陈文翰胡天生两人在旁看见,也自脸上变色,目睹怪人所用身法,极其诡异,只见人是淡烟般,一会儿东,一会儿西,如同幻影,简直无法看清那怪人身形怎么晃动,周近所有伏桩,都不禁探首出视,及见怪人随在古苏身后窜出,古苏落下,怪人也自越过墙头。

陈文翰两人紧自腾起,落在墙头一看,不禁大惊失色,但见墙外地下,横七竖八躺了一大堆匪徒,怪人身形已杳,陈文翰口中打胡哨,招来了巡逻壮了,将一干匪徒及古苏都置之徐奕一室,自己嘱咐胡天生两句,转身匆匆走在东棚禀明经过。

谢云岳离开后院,又自回到席上,与飞云手等人谈笑甚欢。台上上上下下又好几拨人,每次败下台来的人,都是负伤极重,可见宝剑美人的引诱,实在太大了。两淮大侠追星摘月周维城与云龙三现陶祝三,赵莲珠及周姑娘四人一面谈笑,也不时留神台上的形势,忽见陈文翰匆匆走来,低声禀明刚才后园之事。

周维城等四人听了,面上都现惊容,云龙三现陶祝三嘱咐了陈文翰几句,陈文翰又自走去。云龙三现满腹疑云,向周维城道:「这人是谁,老朽怎地想不出,听翰儿所说,身法之奇,从未见过,奇怪此人身手既如此之高,何故又藏藏躲躲,老朽这绰号云龙三现在要移赠给他了,周老弟,你说是么?」

赵莲珠突起了一阵银铃笑声,极为清脆好听,笑道:「这人我想见见他,哼,一定是他。」

云龙三现陶祝三问道:「怎么,赵姑娘你知道这人是谁么,是否可以说给老朽知道?」

赵莲珠轻笑一声,秀目瞄了那边谢云岳一眼道:「晚辈现在也不敢确定,只知这人有点可疑就是,这人既在我们周近,就不难查出。」

周维城循着赵莲珠目光一瞧,落在谢云岳那边,倏地微惊,方才飞云手吴泰彪也曾说起言少侠是个蕴藏不露奇人,自己尚不相信,尽管他身手再高,也难及得徐奕及陈文翰所说的怪人那样绝无仅有的功力,暗中不由对谢云岳下了一份注意。

谢云岳耳目聪灵,见陈文翰走来又走去,赵莲珠及周维城两人目光频频落在自己这面,心中微微一笑,暗忖:「纵然是疑心到我身上,你们也无法判明。」他认为这是自已的杰作,极其得意。

赵莲珠为什么疑心是他,只因她从发现谢云岳坐在那边时,就不时留意他,见他走去,又见他匆匆走来,为时才不过两刻,他这像貌俊秀,比拟潘安宋玉也不为过,复又雍容儒雅,文质彬彬,已深深地印在芳心中,不到片时,陈文翰已走来禀明一切,她心下已是恍然。为什么这样巧咧,听说的怪人身材与他一模二样,不要是他吧,一段疑云笼罩在她心中,决意探一个水落石出。

突然西棚中起了一个破锣声音,人随身出,涌在台前旷地上,只见那人长得腰圆背厚,五官蹩在一堆,显得过分丑恶,不过三十上下年纪,他说道:「周大侠,我钱星环有一个不情之问。」手中指了一指赵莲珠,笑道:「这位姑娘大概也是想藉擂招亲来的吧,是否我们胜了十场可任选其一?」此言一出,周维城不禁愕然,赵姑娘顿时脸罩寒霜,柳眉倒竖。

原来,自赵莲珠一现身,西棚群邪纷纷色迷迷地盯着她,她与周姑娘坐在一处,相形之下,周姑娘顿时光芒尽失,赵莲珠又有时不时地向西棚瞄一眼,群邪看在眼中,不禁色授魂与,那钱星环匪号穿花燕子,是个色中俄鬼,平时良家妇女不知被他糟踏了多少,武功也实有过人之处,他见赵姑娘长得美如西子,恨不得一口水吞了下去,心中痒煞,不时与同党论头评足,他受同党耸动之下,亦不考虑后果,色胆包天就冲口说出来。

云龙三现陶祝三怒皱眉头,低声道:「此人端的可恶,平时就采花丧生,今日若再不出手惩治,我们这班侠义道名望何存。」话声一落,赵莲珠已自窜出,右手马鞭一抖,马鞭剑也似地毕直,点取钱星环前胸「幽门穴」,神速无比,宛同电射一般。

穿花燕子钱金环一见姑娘出手电捷,鞭梢带一溜风声,也不禁骇然,口中仍笑道:「姑娘,你好狠。」身上却不敢迟慢,晃身撤步,举掌一捞鞭梢,飞也似地快,赵姑娘已知钱星环心意,鞭尚未递满迳自变招,霍地一收一放,青蛇般直指「气海穴」,这次出手更快。

钱星环可不敢再大意了,晃身疾地斜闪三尺,连掌如风向赵姑娘双肩拍来。口中还自取笑道:「姑娘,谁叫你生得这么美呢,我钱易环舍不得伤你。」

赵莲珠怒叱一声道:「好贼子。」足下让过两尺,闪过来挥动马鞭起,刷,刷,刷,三鞭迎胸抽到,她恨不得一鞭把他抽得粉碎。

钱星环武功不弱闪、图、腾挪,左右逢源,钱星环大战之下,又是一个「穿云摘月」飞身跃起,直奔赵莲珠刺来,他满以为人前露脸,如今搞的个土脸灰头,这一份难堪是够受了,厉声道:「姑娘,你太以猖狂了。」

赵莲珠粉脸铁青,一语不发,马鞭又自漫天卷到,只见她干腕轻抖,她那马鞭就像乞儿弄蛇一般地灵巧,一眨眼,就是十数招变法,错非中原一剑之女,又那儿练得这种神妙绝招,她这鞭招,似剑,又像点穴撅,似索,又像九节连环棍。

鞭法一递开,钱星环也就不似先前这般轻忽怠慢,双掌十指箕张,将恃以成名之「灵猿十八变」掌法施展,这种手法,甚是惊人,十指透劲带风,不离赵姑娘身前左右,身形如穿梭般在鞭影中出进,这份轻捷,无愧负穿花燕子匪号。

不到一盏茶时,钱星环身形已自欺进一尺,姑娘这马鞭由柄至梢,足有六尺左右,利于远攻,一近则无法使开,钱星环这一欺身,反缚手缚足,就显得有点力不从心了,赵莲珠心中大急,又无法腾出身形,擎出背后宝剑,暗责自己过于粗心,先前太看轻此贼了,要知道姑娘一路而来,经了不少事故,尽凭自己的马鞭就轻轻地解决,是以她自恃过甚故有此失。钱星环见赵姑娘此时身法鞭招,无复象先时那般利落于净,于是哈哈大笑,口中又不干净起来。

谢云岳在席上初时看时微笑,这时看得姑娘有点力不从心,他像漫不经心地将身前一支竹筷,折断一截筷头,约长半寸,飞云手看在眼里,只望着谢云岳微笑颔首,谢云岳不禁地俊脸一红。两指捏住筷头,轻轻一送。

赵姑娘这时迭遇险招情急之下,身形倒挺「细胸巧翻云」,闪出三尺,在身形翻时,手中可忘不了出招,反腕一撩,嗖地迳点钱星环「膝眼穴」,钱星环油嘴说道:「好狠。」但手下可不敢有半点疏忽,忙闪身欺步,十指疾拿赵姑娘双足,眼看就要拿上,心里可有点得意忘形,狂笑声「哈」字未出,突觉腰间有物重击,疼若澈骨,「哎」的一声,就窜前之势栽到地上。

赵莲珠已然翻身立定,是钱贼倒在尘埃,尚以为自己鞭招点上,走上去重重打了一巴掌,却见钱星环动都不动,不禁大为惊异,翻转钱贼躯体,只见钱星环已然气息冰冷,暗忖:「自己鞭招明明是向钱贼「膝眼穴」点去,点上后,最多会微麻膝软倒地,怎么会死去?」心中起疑知有人暗中相助,俏眼四顾地上。

忽地姑娘俯身在钱星环身旁不远处,捏起一截断筷头,掂在掌心晃了晃,慢移莲步走向云龙三现面前,把发现之物递过,口中不停地娇笑。西棚群邪深知钱星环犯了武林大忌,谁都犯不上为淫贼出头,因此鸦雀无声,在姑娘出手时鸳鸯插上两人即停着手目不交睫的旁观,这时复自密云狂雨地再度打了起来。

两淮大侠周维城随即命庄丁,抬下钱贼尸体,云龙三现陶祝三把筷头放在掌心,摆了摆,微微摇首惊叹道:「此人真个武功卓绝,筷头不足半寸,全凭指力推送,看这人已到飞花摘叶伤人程度,认穴又拿得这么奇准,真是神化奇技,依老朽猜测,后园现身怪人与竹筷认穴者,同为一人。」

赵莲珠笑吟吟地瞥了谢云岳那边一眼,立起身来说道:「二位老前辈,晚辈要告辞片刻。」说完,转身向后走去,赵莲珠心想:「要真是他,那就太好了。」

立在后进门首的礼宾执事,一见她来,即知是友非敌,口令频传,片刻即达到全部伏桩,一面迎向前来。赵莲珠笑问:「宾舍在里儿,可否派人领路?」

那礼宾执事连声称好,随派一名庄丁引着赵莲珠往宾舍走去。走到宾舍后,姑娘暗忖:一个大姑娘,跑上不相识的男人房间,倘为人撞见,成何体统,不由迟疑起来。半晌,重重一跺脚即问庄丁姓言的少侠住在那间,那庄了指着楼上第二间就是。

赵莲珠谢了那庄丁一声,迳自往楼上第二间走进,见那房门虚掩,赵姑娘用手一推,呀地开了,静无一人,看见谢云岳题榻上有一蓝布包袱,赵莲珠走在床沿,伸手取过包袱解开,其中一件黑色纺绸长衫,赫然在目。刚才陈文翰说是那怪人穿的不也是一件黑色纺绸长衫么,轻轻捏了一把,里面有物触指微隆,知有蹊跷,忙不迭地一抖,拍地声响落在床上,捡起一看,原来是一张制作精巧,薄如层纸的皮面具,五官齐全。

她不禁得意地轻笑一声,将面具放在手上不住地把玩,又在菱花铜镜前戴在脸上,左顾右盼,像个孩童般地欢喜莫名。移时,她坐在床上沉思了一会,若有所得,于是立起来,拿面具藏在黑衫内叠好,置在包袱内第一层,表示说这里有人来过。又从怀中取出一件香绢,一颗豌豆大般明珠用香绢包起,置在黑衫上,把包袱放在原处,她粉靥上泛起红潮,娇羞妩媚已极,嘴里不住格格轻笑,离出拉合房门,望楼下走去,回至东棚。

此时日落西山,夜色渐渐迷漫,笼罩大地,台上比试之人已见分晓,两淮大侠周维城急出走上鸳鸯擂,环身一拱,扬声道:「今日擂赛到此为止,敝庄准备了晚宴,请各位高朋贵友随便饮用,明日辰时正开播,务请诸位早点光临。」叫罢一拱手,锣声三响,东西棚起了一阵欢呼声,周维城含笑走下台来。于是庄丁又忙着送上酒食,等到酒食用完,西棚众人纷纷离去,已时近二鼓。

谢云岳回得房去,一眼就看出情形不大对,好似有人来过,原来床巾微微地下陷,分明有人坐在榻上。他忙将包袱取过,见那黑衫已然搬在最上面,又多出一条叠好的香绢。他徐徐放在手上掀开,内中尚有一颗价值不资的豆大明珠,香绢放出一种似兰非兰,似麝非麝的香味,绢角上绣了一个赵字衬在一朵莲花上,绣又极精。

谢云岳拿在手中爱不忍释,心知赵姑娘留下的,暗想:「此女真个灵心慧质,怎么就知我是那怪人,自己用断筷助她,看来她也明了真像了,哎,她这留下明珠香绢,分明是示爱于我,我怎敢接受咧,自己大仇未报,就撞上了儿女之情,以后的行止就碍手碍脚了,不如找她说明自己现在尚不能接受她的爱意,不,这不是太刺伤了她的心么,我千万不能这样做,那么我怎么做才好咧。」心中千头万绪,无法解开这死结,不禁长吁短叹起来。

忽然听见门外起了匆促脚步声,慌不迭地把香绢明珠塞在怀中,只见飞云手吴奉彪椎门进来,笑道:「言少侠,前日在高邮旅栈中只知少侠身怀武学,尚不知少侠竟是个蕴藏不露,盖代绝学的人,恕吴某失眼。」说着即要躬身施札,谢云岳急用手一抬,吴奉彪郎觉有股巨大无朋的潜力挡住,怎么也不能躬下去。

谢云岳大笑道:「吴场主,我等叨在知己,那有这多虚礼,在下并不如你所说的那般身手之人。」

吴奉彪复笑道:「言少侠太以谦让了,像少侠这种身怀绝学,又虚怀若谷的人,武林中能有几个,吴某奉周庄主及云龙三现陶兄之命,延请少侠驾过一叙,务望拨冗。」

谢云岳笑道:「吴场主,料不到你也曾文烘烘地,说去就去吧。」正要跨步出门,又听楼梯板上响起一阵凌乱脚步声,及至门外一瞧,却见八卦金刀郑金吾,引着两淮大侠周维城,云龙三现陶祝三,周姑娘,赵莲珠四人同来,赵莲珠满脸娇羞,嘴角含笑,两双秋水无尘的眼珠,骨溜溜瞧着谢云岳,谢云岳看见心中一震,跳个不停。

两淮大侠周维城抢步上前,笑道:「言少侠,日来恕周某失眼,不敬之处,还望宽谅,匪徒频扰敝庄,蒙少侠从容化解,大德不足以称谢所以命吴兄先为容介,周某来迟,务清海涵。」说罢,重重一揖到地,谢云岳也深深还了一礼,口中连说:「不敢,不敢。」

这时云龙三现陶祝三过来,执着谢云岳双手,一双神威不可逼视的双眼上下打量个不住,呵呵大笑道:「真个英雄出少年,言少侠,令师何人,可否见告?」

谢云岳忙答道:「老前辈谬奖了,家师乃一行脚僧人,行踪不定,连在下都不知其上下称呼,所以无可奉告,其实在下仅习得暗器手法,及些小巧功夫,其馀的都不足以登大雅之堂,至于红旗帮扰庄,另外尚有其他高人暗中相助,在下岂能在诸位面前造次。」

陶祝三惊诧道:「谁,暗中还有能手相助,少侠必有所见?」

谢云岳面上一红,摇了摇首密道:「在下也未看清,只觉身法神奇,一晃即逝,看来此人武学已臻化境。」

陶祝三大笑道:「老朽知道少侠设词掩饰,其实那有少侠身法这么神奇的人,老朽虽未目睹,但听拙徒之言,可知其真,拙徒除限于天赋,所学乎平外,对师却诚敬不二,故其言极可采信。」

谢云岳见其不信,无可奈何,只得笑道:「老前辈不信,在下再说也没有用,总之,这两三日必有重大之事发生。到时,两位老前辈即信在下所言非虚了。」

云龙三现陶祝三睁着晶亮双眼,只觉面前少年神清骨奇,越看越爱,设非其徒陈文翰说他武学太奇的话,恨不能将谢云岳收在门下,一身绝学均授之于他,这时,陶祝三道:「信不信,到时才知,这些猴儿崽子不来便罢,来了,嘿嘿,试试老朽云龙三现的利害,走,少侠,我们到客厅去、光候在这里怎么成。」说着,大伙都转身下楼去。

谢云岳一面走一面笑着说:「红旗帮这两日铩羽太甚,今晚还得防备一点。」

周维城连连点头:「敝庄已防备于万一,全部伏桩明的暗的不下百数十处,今晚必可无虞,红旗帮纵然来,也意在探明本庄虚实,企图盗剑救人,不到会期以后,决不会孤注一掷。」

谢云岳点首不语,身后传来赵周两位姑娘低语,不时又发出一律银铃似的格格娇笑。谢云岳忍不住回首,看看她们为何发笑,只见四只水汪汪眼珠盯着自己,纤指在自己背后指指点点。一个天生妩媚动人,一个是瓠犀半露地娇笑,春花秋月,娇艳清丽。她们两人见谢云岳回首探望,不禁笑得前仰后合,自己也莫名其妙,究竟有什么令她们笑成这样,不由怔住。云龙三现陶祝三见他等这等神情,即刻会意,知二女看上了言少侠,即双眼一眯,冲着谢云岳呵呵大笑,当下谢云岳尴尬异常。

大厅内不时传出宏亮以及清脆的笑声,这是云龙三现陶祝三,赵莲珠姑娘内心喜悦的升华,偶而夹着两淮大侠,及飞云手等人粗扩笑音,只因谢云岳这几月来,心情比前较为开朗,吐属中涵有许多幽默诙谐字句,又多半为着心上人喜欢。

一轮新月,斜挂柳梢,窗撇开着,垂柳迎风摇曳,影在大厅内嵌花瓷砖地上,晃个不停,谢云岳见离身不远处,有一局围棋,他默默踱向前去,用手抓了把钵内的白色瓷质棋子,又放落下去,起了一阵籁洛籁洛声,抬头望着云龙三现陶祝三,笑了笑道:「在下颇嗜此道,不知老前辈有无兴致?」

云龙三现陶祝三欣然道:「原来少侠也爱好此道,老朽沉缅于此几近六十年了,每战必败,但屡败屡战,毫不气馁,少侠,你还是让九子咧,还是让十二子。」

谢云岳不禁笑道:「老前辈说笑话,在下还是初学,那有让子之理。」

云龙三现陶祝三把脸一板,道:「好,这就下,你怕要使我败得太难堪的话,老朽可就要对你不住了。」

谢云岳笑笑,面对着窗坐下,陶祝三大马金刀地一坐,双袖霍地一卷,左才抚髯,一面沉思落子,谢云岳却子落如飞,有如神助,布局霎时占了优势,中间腹地尚下了数着奇兵,陶祝三双腮鼓涨,直皱眉头。周赵两人立在一旁哜哜呱呱,批评棋局,更指划手脚争论个不休。

云龙三现陶祝三突瞪着眼大声嚷道:「那是你们俩个丫头,吵得心烦,存心想拆我老人家的台,真要闹得我老头子生火了,看有谁帮你两个丫头的忙。」

赵莲珠娇唤道:「你老人家自己下输了,反拿晚辈出气,谁要你老帮忙。」

陶税三抚髯呵呵笑道:「你这丫头还嘴强,找婆家的时候,看你要找我老人家帮忙不。」说着,看了谢云岳一眼。

赵莲珠红潮泛面,嗔道:「老前辈,你┅┅」气得把足直跺,可是又舍不得离开,周姑娘咬牙忍笑,低鬟不语。

坐在一排太师椅上,正上闲谈的两淮大侠,飞云手等人均看在眼里亦不时发出轰笑。此刻,大厅泛起了一种前未经见的融融喜悦,暂时忘怀了强敌环伺。云龙三现见这局棋,已呈败象,犹不服输,力求扳平,抚髯沉思出声,拈子欲落又起,踌躇不下。

忽见谢云岳右手在钵内粘起五颗白色棋子,轻声数着:「一、二、三、四、五。」云龙三现瞠目看着他,不知何故,见谢云岳微微一笑,五颗棋子向窗外轻轻弹去,手法极其诡异,棋子作扇形孤线三差射出,看似缓慢,其实实疾。窗外惊闻几声闷哼,随着即有重物落地声,飞云手等人闻声惊觉,同时双脚一顿,身形疾从窗口窜了出去。

谢云岳从弹出五颗棋子后,即再不一顾,从容落子,显得气度非常,云龙三现在即惊他暗器手法的神奇,又暗暗称识这少年真个不凡。赵莲珠自见谢云岳打出棋子后,一直就用着惊诧的目光看着他,连窗外发出的异声,也无心顾及,她见两人仍然不动声色,凝神落子,不禁小嘴一翘,用手拨乱棋局,嚷道:「你们一老一少真是,还有心思下棋,也不去看看。」

云龙三现推棋呵呵大笑逍。「你这丫头,存心捣乱,把我老人家一盘胜局,搅得一场糊涂,你真偏心,我老人家若是返老还重七十年,你或能偏着我吧。」赵莲珠白了云龙三现一眼,周姑娘不住地抿嘴格格轻笑。

移时,两淮大侠等人,分挟着五个贼人进来,飞云手笑道:「五贼已问明是红旗帮匪徒,请问少侠作何处置?」

「一切由庄主作主,在下岂能越用代庖,真要令我无地自容。」

周维城知他心存谦让,唤过庄丁,将五贼置在徐奕古苏等一处,接着笑道:「言少侠,好神奇的手法,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说着,顿了一顿,又说:「我们这几人,在武林中也薄具名声,练家子最讲究的就是耳目听灵,若大的五匪徒扒在树上,我们竟无所觉,真是愧煞。」

谢云岳惶依不安,正待出口,忽然云龙三现大笑道:「周老弟,我们这班老不死的,早就该退隐了。如今是年轻人时代,你岂不知长江后浪推前浪,一辈新人换旧人,风闻目前就出了几个后起之秀,一身武学都了不起,月来曾听得金华又出了一个姓谢的少年,不出十招就击毙了七煞手屈申,霎时轰动了大江南北。现在加上言少侠,还有什么好说的,你要愧煞,我老头子就跳高邮湖啦。」

登时厅内起了一阵朗笑,云龙三现陶祝三面色正了一正,向谢云岳道:「真的,言少侠,你刚才施展的那套手法,我老头子今年活到九十岁,也从未一见,我老头子尚想见识,请你以十子为度,老朽以身喂招,试试能否避过。」

谢云岳双手急摇,推辞道:「老前辈,千万使不得,何必令在下献丑,在下这手法,只能打死物,遇上活的就不足了。」

云龙三现点身一掠,落在五丈开外,正色道:「言少侠,不必推辞,咱们以武证招,彼此有个三研的机会,仅管下全力招呼,纵然伤着,也没什么了不起,你只存了一丝礼让,我老头子即与你反睑。」

谢云岳觉得此老真个气傲,丝毫不留人馀地,只得恭手抱拳道了又道:「老前辈,恕在下无礼了。」说着,一颗棋子已自出手,微作孤形,朝他的浑身大穴打去。

云龙三现见他棋子出手,初出缓慢,越飞越速,到近前丈处,宛若电旋般,夹着破空尖啸声,不禁惊异,急用右拿一挥,棋子受掌力一阻,突斜出五寸向前飞速推近,云龙三现骇然变色,身形嗖地左撤,堪堪棋子齐肩擦过,就在他抽身之际,谢云岳再度打出五颗棋于,前二后三,作一梅花形,最奇的就是前二子作侧孤形分左右打出,后三子其中一个作直线,还有二颗作上下孤形急出,五子各有速度不同,飞到中途,自行变速,使人无可捉摸,他这五子一出,将云龙三现身形全部罩着,无法闪掉。

云龙三现见先前只有一子,就极其难避,现五子齐出,将自己身形全部围着,又不知在何方才可闪过全部五子,这一惊真难以形容,猛然两掌同出,施出劈空拳,带起劲风,整个厅屋都为之震动,他这不劈还自可。一劈之下,飞来五子,不但不见退却,反见五子向前加速,变作穿叉形电闪似地打到。

云龙三现心中猛震,双臂一振,大袖飘扬,飞身上纵,半途迭变三个身法,这就是江湖闻名色变的云龙三现的绝门身法,看看恰要避过飞来五子,不料谢云岳馀下四子又到在身旁飘风一段擦过,陶祝三一翻落地,察看身上,有无记号,只见左下襟端端正正的一个洞赫然显露。

云龙三现老脸灰白,心想:「这也难怪他,谁叫我老头子逼他出手咧,看来他还是心存厚道,不然,身上更多出几个窟窿。」陡地哈哈大笑道:「言少侠,好俊的手法,老朽佩服得很。」

谢云岳出手后,心中已自后悔,闻言抱拳一躬道:「老前辈三现云龙身法,果然名不虚传,只不过老前辈存心让在下露脸成名,故意失手;倘或老前辈乘机行招,岂能容在下全身而退。」

云龙三现陶祝三一脸激动之容,大笑道:「你还要顾全我老头子颜面做甚,明眼人谁不知道,言少侠,我老头子向不服人,如今算是服了你,不过还有一事不明,我这大力金刚掌力,无坚不摧,十丈以内,任何微物均都可震飞不使近身,虽在厅内不好展开全力,但也下了六七成的掌力,怎么棋子不退还进,却为何故?」

谢云岳笑道:「老前辈谬赞,使在下实在汗颜,其实这手法说穿了,也没有什么了不起,发出时全凭巧功,棋子本身作螺旋形自转飞出,不管对方掌力怎么雄浑,也无法全面罩住,必有空隙露着,只因棋子受螺旋力影响,受掌力一阻,必然往斜飞出,朝空隙处跑,空隙处一无阻力,棋子不缓还速,就有这个道理。」这话听来很有理由,众人不禁点首相信。

不过谢云岳还瞒起了一半没说,他这手法暗含「轩辕十八解」满天花雨,连珠追魂手法在内,这是千古绝学,其实他用不着以棋子打出,就虚空认穴,也是一样的,明亮大师为什么先授「弭勒神功」最后才拿出「轩辕十八解」传他,即为此故,须知明亮大师学究天人,知「轩辕十八解」太绝太毒,一经点上,对方不是一身武功尽废,就是当场死去,决无微幸之理,所以云龙三现陶祝三陡然劈空掌用到十分,亦无法抵挡此前古绝学,看来除非用道家玄门罡气及佛门禅功外,其他武林绝学对「轩辕十八解」均无能为力了。

厅内众人均对谢云岳一身武学惊叹不止,尤其是赵周两位姑娘对他更是爱极,芳心入迷,四只杏眼睁的又圆又大,痴痴望着他出神,俏面盈含笑意。两准大侠周维城看见爱女这般痴迷,从未曾有过,不由暗暗叹了一口气,只怜她从小即失去母亲,自己矢志不娶,把她抚养成人,她一向外刚内和,少有示人颜色。成年后,自己就为她婚姻大事留心,百般设法与她介绍英俊少年,此班少年虽极力和她亲近,她却无动于衷,视若无睹,都没有打动过她一寸芳心。

红旗帮这次借由求亲,她却一反过去,惟自己之命是从,毫无半点幽怨,但较前更沉默寡言。而今晚神情与前判若两人,春风和煦,笑脸泛霞,就知她对少侠痴心单恋,不克自拨。当然言少侠英姿超逸,武学绝世,有婿如此,那还有什么不称心满意的?但眼这个赵莲珠姑娘,明眸皓告,冰肌玉骨,真可以说是芙蓉如面,秋水为神,无论那样都比其女强过十分。看赵姑娘对言少侠也似情有所钟,自己实在难以启齿,倘或言少侠独独锺情赵姑娘,一口拒绝,将何以堪。而言少快是否定亲尚难知,目的红旗帮又志在必得,此情此景,难容自主,不妨待危机过去后,相机设法,两女同事一夫亦未尝不可,由此,这件心事就长种周维城心头。

这时赵莲珠走向谢云岳身前,一脸娇笑,磨着他教那暗器手法。谢云岳岂料她如此的爽朗大方,自己反而涨得一脸通红,又不好拒绝,笑道:「姑娘既欲学此暗器,言某那敢私藏,不过学此手法,非是一朝一夕所能收功,待此间事了,即将基本动作告知姑娘。」

周月娥陡然间,娇靥含羡道:「少侠,我也想学这手法,不知行不行。」

谢云岳心中一怔,忙道:「行,那有什么不行,彼此一样。」

大伙儿均微笑,谢云岳猛觉此话有语病,俊面又为之一红,忙向赵莲珠笑道:「刚才姑娘所施展那套鞭法,好得不能再好了,真是叹为观止。」

赵莲珠格格一笑,说:「哟,我还忘记谢救命大恩啦。」说着,就要盈盈福下去。

谢云岳忙道:「姑娘取笑了,我那有此心。」说着,就要伸手相抉,赵莲珠倏地玉手一缩,眼睛蕴着笑意望着他。

谢云岳尴尬地一笑,道:「赵姑娘这套鞭法,虽然神妙莫测,但攻远不能攻近,我倒有一点巧门,能弭补此小小缺点。」

赵莲珠急道:「真的吗,快点教我。」

谢云岳伸出的手,还没收回,藉此为由便说道:「那么,姑娘请把马鞭给我,我们到厅外。姑娘用剑,我教你。」

赵姑娘把马鞭递还给他,这马鞭是玄蟒筋拗成的,平常利刃不能损伤它分毫,赵姑娘爱若性命,从不释手。诸人随着他俩步出厅外,此时月色如洗,照耀得景物纤细毕露,赵莲珠与谢云岳距离七尺,相对而立,赵莲珠一柄宝剑捧定胸前,谢云岳道:「姑娘,请赐招吧,尽管欺身上前,不能客气。」

赵莲珠微微笑,心想:「父亲绝学秋风落叶乙字剑法,名震中原,从无敌手,自己尽得所学,你武学再好恐怕也未必容易对付吧。」于是,悄声说:「好,那么我就要出招了。」说着,宝剑倏然地一招「狂风怒吼」向左肩劈到,只见一抹银虹,惊天而来,剑带呼呼风声,真个不凡。

谢云岳也不撤身,右腕一抖,马鞭象灵蛇般急出,鞭尾遥点剑尖。赵莲珠但觉一股极强潜力向剑尖压来,不由大惊。剑招疾变为「秋气肃杀」,翻腕一沉,向谢云岳左肋砍来,只见谢云岳手未见怎么动,马鞭自行转弯,随着剑势点去,宛如乙字形。

赵莲珠这一骇真是非可形容,觉得心上人武艺实在高不可测,于是将一套「秋风落叶乙字剑」全力施开,连连欺身,但不管怎样,那马鞭梢永不离向自己剑尖点来,宛若一条活蛇般,自动会迎向剑尖,两下里一触上;姑娘即觉手腕酸麻,宝剑几欲脱手,不管姑娘剑招怎么凌厉,马鞭总是适时阻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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