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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手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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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手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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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秉遗志从师
第二章 助拳展神功
第三章 暗袭无功
第四章 俊逸超群
第五章 轩辕神指清风撤分坛
第六章 歧黄称圣手
第七章 豪雨如奔雷媵蛇神鞭七道惊绝技飞骑走太原巨憝玩盗贪念总成空
第八章 天竺来魔僧绝壁岩洞护禅经慨然谈往中土舞群魔冰天雪谷频现踪一念存贪
第九章 身坠千丈崖怎奈生机未绝万般缘由命腹孕绝世珍无端不翼飞去千里苦奔波
第十章 夜半惊贼双侠出手天马行空
第十一章 菩提存于一念好心终有好报霹雳妄动无名辱人自取其辱
第十二章 潘阳湖中侠隐娓娓孤身千里全道义清凉山上丐门惴惴兄弟绝据分东西
第十三章 语不厌诈恶师爷受愚地室纵囚故示从容丑少年无意楼头惊艳
第十四章 功同将相神功疗沉疴识荆望切玉颜慰相思
第十五章 银雪遍野风涌火狂盗贼肆虐惊马四窜剑光刀影丽妹惩凶
第十六章 以怨报德小人之心易翻易覆种爱难释刻骨相思不即不离
第十七章 为欲成仇天外三尊魂归极乐痴情生恨难成连理誓遁空门
第十八章 龙江三魁自取其辱苗疆四妖断腿丧生
第十九章 羞愧愤极皓首自刃乱云散鬓玉人无恙
第二十章 铁指琵琶金刚不坏环碧山庄两小杳踪
第二十一章 两小身隅孤峰雪地冰天难越雷池一步二女被困阁楼风寒夜黑同作楚囚对注
第二十二章 萍水一面女儿家情思魂断寒塘腿松魔尊者戏弄神丐
第二十三章 天柱金顶武当三老身罹寒冰真气汉水泛舟内方二杰只怨怪手书生
第二十四章 察微知渐为鬼为域弄巧成拙釜底抽薪消弭浩劫端在人谋
第二十五章 劝不如激云梦心毒心狠致招祸由术中有错魔僧借刀杀人反而成全
第二十六章 三峡天险瞿塘湍流邻舟无意瞥仇迹剑阁危道蚕径峡谷洞天诧闻话当年
第二十七章 载发含齿负义良朋天夺其魄自吐蜮谋投德报恩不仁恶友覆载不容罪之胜诛
第二十八章 悔悟减前愆十万功德谆谆嘱咐补修佛家如来毁容恨难忍护犊情深不明偏听痛失掌门至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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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手书生
作者:不详
第十八章 龙江三魁自取其辱苗疆四妖断腿丧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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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穹垂低,霾云布空,朔风厉劲,狂雪扫野,塞北牧场又在大雪纷飞笼罩之下。鹅掌般的雪,漫天飞舞着,一寸一寸地加厚,虽然如此,仍依稀可见焦黑的本栅,茁露雪面,东三西四,前数晚经龙江三魁火焚骚扰一下,将整个牧场搞得面目全非了。

剩馀的马匹坡圈在一处,激吭悲嘶,似是耐不住天寒地冻,风雪侵袭,不时昂首来回奔窜,十几个牧场工人冒着这大风雪,整修马厩栅栏。飞雪手吴泰彪只在大厅内来回踱走,眼内充满愤怒的光芒。大厅内阴暗异常,两旁椅上坐了八卦金刀郑金吾,赵莲珠,周月娥两位姑娘,及十数名武师,均都默默无言,面色阴沉。加上昏茫的光线,益显得塞北牧场均在愁云气氛笼罩下。

半晌,郑金吾见吴奉彪这等不安,不禁皱皱眉头,开口道:「大哥,你平日遇事沉稳若定,怎么今日倒显得沉不住气了呢,慢说是牧场半废,就是全部烧毁,也是无妨,咱们下半辈子衣食还用愁么?再说,卜家堡来犯的事,更是无庸挂虑,大不了拚个你死我活罢了。」

吴奉彪收住了脚步,苦笑一声道:「贤弟太小视愚兄了,钱财产业本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何致忧虑,只是今晨起,一种不吉的兆头,在愚兄胸头郁结,祸患常起于不测,怎不叫愚兄为牧场数百弟兄耽忧。」

郑金吾正待劝慰吴奉彪,忽闻得一阵急骤马奔鸾铃声,随着狂风怒吼中隐隐传来,清晰可闻,尚不时夹着「希聿聿」的长嘶。众人面色一懔。大厅门被推开,一阵狂风飘卷入,随着窜进一人,只见是叶胜,一脸紧张神情,众人意味出又是一场劫难,即将发生了。

叶胜风帽完全敝开着,满头的雪花冰水,淌得一脸都是,只见他用手抹了抹脸上的水,口中说道:「禀场主,外面来了两人,自称多伦将军额阿遣来的总哨官,并说带来将军一封密函,说是要面见场主。」

吴奉彪一听,立感不妙,脸上涌出一丝惶惑,忙道:「只两人来么?」

叶式师摇了摇头,道:「他们带了五六百营卒,加上火炮,已分驻在要道上,两哨官气势汹汹,定要率着一队骑兵冲进牧场,叶某心中不忿,飞掌劈下四五人后,只准两名哨官入来。」

吴奉彪心知叶胜是个义薄云天、舍命全交的汉子,虽然他如此做法,替牧场加重祸害,但也不忍责备他,只摆了摆手,笑道:「有劳贤弟传活,说吴某有请。」

叶胜应命走出,吴奉彪望了望郑金吾,只见郑金吾也在垂首沉思。须臾,叶胜领着两名哨官进入,吴奉彪等人起立相迎。其中一名哨官,见着吴奉彪就冷笑道:「吴场主,你这名手下┅┅」说着怒视了叶胜一眼,接着道:「好大的威风杀气,比起咱们将军看过之而无不及。」(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biz)

「吴奉彪连忙陪笑道:「塞北牧场均是些粗卤不文,不识礼仪之人,叶武师冒犯两位大人之处,吴某请罪就是。」

那位哨官鼻中浓哼了声,忽见叶胜虎目炯炯,射出逼人神光凝视着他,不禁打了一个哆嗦,只觉自入收场如入虎口,不要自讨苦吃,则有点划不来咧,忙将口边欲溜出的话又咽了回去,忙在身旁取出一封大官缄,递与飞云手吴奉彪手中道:「吴场主请予拆阅,便知本哨官为何而来。」

吴奉彪接过拆口抽出信笺,详阅之下,不禁变色,郑金吾心中一动,凑眼过去。郑金吾貌像粗豪,内则机警谲智,竟面色毫不动容,满面春色道:「如此大的风雪,两位大人远来不易,且容备水酒粗肴相请,稍驱风寒再走如何?」也不待两哨官答话,即命人传话下去,安排盛宴,一面对叶胜笑道:「叶武师,你可同着诸位武师送些洒肉,与两位大人随来的人。」说话之时,对叶胜使了一眼色。

叶胜立即会意,与庭上十数名武师如风趋出,只听得一串蹄声一起,愈远愈沓不可闻。两哨官心中叫苦,忙道:「将军立待回命,岂可耽延费时,盛情心感,还是场主随我们立即去多伦一趟。」

赵蓬珠与周月娥,两位姑娘听出话中用意大有文章,不由面面相视,吴奉彪则抚髯不语,郑金吾哈哈大笑道:「又不是什么十万火急大事,略候须臾,又有何妨,再说这风狂雪舞的天气,就是晚个两三天去多伦,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两位大人你说如何。」

两位哨官面目突变,大喝道:「莫非你们想劫官造反么?咱们将军早就料中你等行同草寇,是以我们此来已约好,过时即火炮弩箭攻打牧场,到时玉石不分,噬脐莫及矣。」

郑金吾益发狂笑道:「两位大人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慢说我们是祸不畏死之辈,就是一介百姓,也容不得你们栽赃诬罪。」说着,手出如风,疾逾奔雷追电,分向两位哨官劈去。

两位哨官也自功力不弱,见状大惊,猛急挫身形,腿一弹,向门外窜去。怎知赵莲珠迅若鬼魅似的,竟超越两位哨官之前,剑光一闪,遏住他们窜前之势,郑金吾双掌已如风追到,翻掌竖指点上他们「晕眩穴」,两哨官只觉一阵天昏地转,茫然倒地。

郑金吾命人抬去软禁,这时吴奉彪睑有疑容,道:「贤弟,你这样做,不是反闹成不可收拾的局面么?」

郑金吾哼了声,道:「反正是骑虎难下,大哥就是随他们前去多伦,你也未必落得全躯而归吧。」

吴奉彪叹了一口气道:「事到如此,也只有这么办了。」不由露出感伤,老眼内泛出两颗珠泪。

周月娥习性贤淑慧婉,见吴奉彪如此神色,忖知必有重大疑难不得解决,当下便问道:「吴叔叔,您老人家究有什么事情发生,说山来给侄女听听,大小总可拿点主意嘛。」

吴奉彪感激地望了她一眼,轻叹了一口气,道:「侄女有所不知,这┅┅」话犹未了,火炮隆隆之声传来,只见他面色一变,忙对郑金吾道:「不好,官兵已发动,我们前去救援。」说时,又对赵周二女说道:「内眷全承两位侄女相护了。」掣出佛手拐与郑金吾双双窜出。

风雪弭天,扑面欲割,数粒雪片为狂风卷起半空,倏又落下,盈耳俱是怒吼期啸,宛如万马奔腾。吴周二人,乘骑逆风而驰,举步维难,身形弓着,虽说是奔,差不多可说与常人步行无异。那潮涌雪片,竟似浓雾浪花,将四外的视线遮没,最多也不过看清面前三两尺处,那炮火红光尚依稀可见,只是红光急闪,一瞥而逝,炮声传来有点发闷。

此刻的吴奉彪心绪如麻,方寸已乱,乘骑高一步,低一步的走着,皆因是两哨官带来多伦将军额阿一纸檄令,说是和绅奸相府中,为飞贼窃去珍宝多件,在天津卫其子吴祥麟镖局中起出,尚有两件未曾寻获,竟诬指其子送与牧场中收藏,故而和相密谕多伦将自己擒拿起胜归案,幸而多伦将军与自己曾有过交情,他本人亦是与和坤虚与委蛇,心向着嘉亲王这边,但和相权势震主,炙手可热,不得不奉命唯谨,他函中有劝自己携同赃物向将军府投案,风闻和相遣七名铁卫士即将到达,到那时,非但他不能相情,而且妻孥及牧场诸人均保不了性命。

他暗自忖道:「知子莫若父,祥麟必不会做下此案的,一定是卜家堡勾同宫门二杰做下栽赃诬祸之事,不然,又是为谢少侠所引起,但十有其九为卜英所为。」于是暗暗痛恨不已,又想到天津卫镖局中媳孙等不知急得怎么样了,他一面奔着,脸上神色阴晴不定。

郑金吾在吴奉彪身旁并肩奔驰着,一路之上他未见吴奉彪说话,心知其故,便启口劝道:「大哥,船到挢边自然直,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再说大哥一生忠厚游人,世间虽人心向逆,但上天总是佑善惩恶的,说不定到时逢凶化吉也未可知,大哥尽管发急又有何用?」说话之时,逆风呛口,很是费力,话落呛咳不已。

飞云手吴泰彪只摇头苦笑,一边用手抹除脸上横流的雪水。狂风愈吹愈厉,怒吼声啸,若非两人均有一身上乘武功,必是寸步难行,漫天正面而来的雪片,潮涌如涛,几至眼花纷乱。此刻远处天边火光已沓,炮声转寂,徒闻一阵急骤的蹄声从侧面传了来,两人勒马循着声出方向迎去。

只见飞涌风雪中弛来两人一骑,隐约看出那是叶胜挟着一个浑身血活的人。叶胜一见吴奉彪,郑金吾两人,啊呵连声,那马匹登时煞住,纹丝不动,叶胜高声叫道:「雷大侠为火炮重伤,二位场主此时不必前去,还是挟回雷大侠治伤要紧。」说着一顿,面露笑容又道:「亏得雷大侠一来,神威出手,制止火炮十数具发射,并擒住一名副将,现在廖武师勒逼副将就范,命官兵不得妄动,稳住一天半日还可有效,雷大侠不慎为碎片击中,致成重伤,目前虽闭住穴道,但伤在筋骨,非短时可治愈。」

吴奉彪一听是干坤手雷啸天,急跃下马匹近前察视,只见雷啸天被点上睡穴,面如金纸,左肩处血渍透衣冻硬如铁,失血太多,耗损体力过甚,就知伤势不轻,心中甚感雷啸天这种义薄云天之举,立即跃上马匹,勒转辔头,飞驰返去。

一进大厅,赵周两女迎入,一见雷啸天昏睡如死,又伤得这么重,不禁花容失色。郑金吾将雷啸天换在炉火不远处,慢慢脱开雷啸天上衣,左肩臂处赫然凝成一团血块,郑金吾伸出手掌捏了捏伤处,微叹一声:「侥幸井未伤及骨骼,只是被破碎铁片嵌入筋肉等处,大哥,你可取出上好除腐生肌金创药,待小弟取出深嵌碎片。」

吴奉彪如风地向内室走去,须臾走了出来,将伤药递与郑金吾。郑金吾用小刀割开伤处肌肉,紫黑色血液缓缓流出,赵周二女不敢卒睹,竟转头外视。稍时,伤处的铁片全部起出,敷好伤药,换了一袭皮裘套在雷啸天身上,郑金吾用掌震开雷啸天穴道。只听雷啸天呻吟两声,睁目醒来,一见吴奉彪等人,面上泛出一丝笑容,挣扎欲起。

郑金吾连忙说道:「雷大侠失血过多,还宜躺下休息为是,彼此都是道义之交,还用得着俗礼则甚。」

雷啸天只感一阵头昏,心知精血牦损太多,才有此现象,闻言笑道:「如此雷某失札了。」急望着赵莲珠笑道:「姑奶奶,你身旁尚留着老三的「长春丹」没有?如有,则雷老二死不了。」

赵莲珠闻名猛然忆起谢云岳临别之时,留的自己与月娥妹妹每人三粒长春丹,尚留下两粒未舍服用,微哦了声,当即在身旁取出一粒喂入雷啸天口内。雷啸天服后,闭目行功,长春丹系明亮大师采取三山五泽灵药,冶练成丹,功能助长功力,生血养筋,只要不伤在内腑,立能痊愈若失,武林中此种神妙灵药,还罕有得见。

不过一盏茶时分,那雷啸天金纸面色立呈红晕,色泽鲜润,只见他睁目一跃而起,呵呵大笑道:「我说老三还是心偏,自己盟兄一颗「长春丹」均不舍赠送,姑奶奶身旁多的是咧。我说呀,雷老二下一辈子求求转轮王给我投个女身,多少可赚一点好处。」

赵莲珠涨得满面绯红,嗔骂道:「你再敢轻嘴薄舌,姑奶奶把剑剁了你。」周月娥抿嘴格格娇笑不住。

雷啸天毗牙一乐,笑道:「姑奶奶别向我雷老二尽管发横,等老三来了,我们面对面评评理看。」

赵莲珠一听谢云岳要来,娇靥上现出甜笑,眸中光辉四射,追上去问谢云岳是否真的在途中,一年来想思,只在梦中寻取,人何以堪。雷啸天诙谐惯了,见赵莲珠发急,追过来问,哈哈一声轻笑,一晃身掠在飞云手吴奉彪身前,竟自问官兵围住牧场为了何事?吴郑二人才将详情说出。赵莲珠见他们只管说正事,雷啸天连正眼都不瞧她一眼,心知故意挑逗自己,不由气得莲足直跺,狠狠咒骂。

雷啸天听吴奉彪说完,沉吟了一阵,面色沉重析道:「为今之计,非先派人赶赴燕京,去找丐门三老,托他们在嘉亲王面前疏通,釜底抽薪以救刻下燃眉之急┅┅至于老三么┅┅」

赵周二女一听他提起谢云岳,不禁将明如秋水双眸,睁得又圆又大,凝耳静听,只听得雷啸天说下去道:「我与老三在济南赶来塞北牧场,老三说须留下办好一事即刻赶来,谕我雷老二先行,想来老三途中若无耽搁,明后日也就到了,他一来天大事情均可迎刃而解。」

赵莲珠周月娥孜孜雀跃心喜不已,年来离愁,别恨,明后即将消释,如愿以偿。吴奉彪此刻心绪如麻,不似往日地镇静沉稳,已是了无主意,连声催促雷啸夭修书与丐门三老。雷啸天立即修书,叶胜自告奋勇去京,将书信贴身藏好,快马离去。

原野飞雪,酷寒凛冽,演水成冻,这种气候,在北国久居的人原是司空见惯,毫不为异。但初临其境的人,尤其是深夜时分,简直不能合眼安枕,震耳破空锐啸,屋宇摇撼,那冰粒雪片扫着桐油窗纸上,沙沙作响,烦嚣一片,赵周二女合住了室,两眼睁得奇大,也不知是心情兴奋,抑或不习惯所致。

按说沧州冬季,也是雪涌风狂,天寒地冻,但与此处一比,犹若大小巫之别。窗外急传出一声「喀炖」轻响,狂风锐啸仍然不能将此声音淹没,两女蓦然一惊,翻身飘落床下,如柳絮沾水般,不出丝毫声息。好快的身法,但见她们双肩一晃,倏地向门边闪去,极见轻巧电疾。

赵莲珠轻轻抽开门栓,拉开一线房门,两女倒身掠出,只见眼前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汹涌的雪花冰粒扑面如割,强劲的风势,几个身形站立不住,双眼难睁。周月娥向赵莲珠附耳说道:「我们不如用剑光照映贼徒踪迹。」

赵莲珠见这等风狂雪密,四外黑沉,正发愁无法瞥见贼人身形,被一言点醒,道了声声「好」,两女各各肩头一按,龙吟起处,两股耀眼青霞涌飞,方圆三尺以内,白雪尽碧。两人并肩疾掠,剑似灵蛇飞舞,蒙蒙青霞只在千万雪片中修隐倏现。

忽闻赵莲珠一声娇叱:「什么人?」青霞倏涌,向右恻卷去,周月娥也发觉有异,急飞出一剑,双剑合璧,威力奇大,只见剑起密浪,狂风骤雨似地扫去。

突然,一条庞大的黑影急如飞矢般在千层剑浪中穿出,口中喝了声:「好厉害的丫头。」声落人也背杳入昏黑夜色之中。

两女都不料此人身形如此快捷,穿空窜出,同声喝叱出口,剑出人飞,循声攻去。两女身在半空,突闻得一声闷哼,跟着又听得雷啸夭哈哈长笑道:「猴儿崽子,看你飞上天去去。」

接着立闻一声惨嗥,两女沉身落地,藉着剑光映耀,只见雷啸天挟着一个贼人面含冷笑。他一见着两位姑娘,便笑道:「姑奶奶,今晚贼崽子可来的不少,你们「青虹」「巨阙」双剑委实可以大显身手了。」

周月娥忙问贼人在哪里?雷啸天忙道:「两位姑奶奶随雷老二来。」随手将那具贼尸一撩,身形一动,便望前窜,二女跃着蹑去。

雪野上狂风一起,挟着潮涌雪片冰粒,就是大白天里,也瞧不清楚四外景色,何况在这种昏黑的晚上,两女虽藉着剑光舞曳,依然不辨南北东西,但觉风雪强劲,奇寒侵骨,可把贼人恨得咬牙切齿。此时,雷啸天反目随着两女身后随着,赵莲珠高叫道:「雷老师,似如此不明方向,究竟贼人在何处咧?」

雷啸天闻言不由怔住,忖道:「是呀,自己追着此贼跑出这么远,贼徒已逃得无影无踪了,自己三人可地形不熟,风向无定,越走越远,岂不是要活活冻死雪地中么。」想着即向两女说道:「咱们如返回屋中,以静待动比较好。」

两女正耐不住这种风狂雪扫,连声答应了,相率扑回房舍,剑光映处,突见一具身影,疾如鹰隼扑头,雷啸天眼尖,大喝一声:「谁。」双掌迅如电奔推出。

那人陡然身形一弹,嗖地拨起半空,高叫道:「是雷老师么?」

雷啸天不禁一怔,立撤双掌,那人身形坠泻落地,大笑道:「雷老师别来无恙。」

干坤手雷啸天藉着二女蓝森森的华光,瞧清那人面貌,不由大喜道:「齐兄,你怎么也来在牧场中。」原来那人正是太原晋祠守祠道人,昔年名负一时的侠盗巧手昆仑齐鸿。

只见齐鸿已换了俗家打扮,面露笑容道:「想不到雷老师伤势好得如此快。」

干坤手雷啸天不胜惊讶道:「齐兄为何知道这样清楚?」

齐鸿仰望了望,忙道:「咱们进屋再谈吧。」

四人同回大厅,只见灯火如昼,跨进厅内,飞云手吴奉彪与八卦金刀郑金吾两人,满身血迹斑斑坐在椅上满面愁容。他们一见雷啸天等进入,便立起迎接,吴奉彪皱眉笑道:「似如此一夕数惊,疲于奔命,奈何?」一眼瞥见巧手昆仑齐鸿,忙问雷啸天此位是何人?

雷啸天微笑道:「此位是巧手昆仑齐老师齐鸿。」吴奉彪郑金吾连道谦仰幸会不止。

巧手昆仑齐鸿目露神光道:「齐某为钦仰两位侠义风节,又与丐门三老谢少侠均是一见如故,所以不辞棉薄,稍尽心力。」说着望着雷啸天道:「齐某自离晋祠,迳投卜家堡中,英与齐某因系总角之交,又系多年相违,所以远来塞外,惊闻卜英对塞北牧场有所不利,又受龙江三魁怂恿,方才的只不过是毒计之一,只怕吴场主等非但疲于奔命,而且竟夕不能安枕了。」

吴奉彪大惊道:「齐兄所说的毒计,和相府中失窃,多伦将军围场,也是卜英所安排的毒计么。」

齐鸿点点头,面色严肃道:「想不到童年之交卜英,竟变成倒行逆施,口蜜腹剑的小人,他想谋夺塞北牧场产业,是垂涎已久了,迟迟未动者,因惧两位场主惊人武功,不意内贼外引┅┅」说着瞥了吴奉彪一眼,道:「吴场主义子徐兆森为卜英二女鹿露所迷惑,竟生心内叛,现贵场骏马不下八千匹,均围在卜家堡中┅┅」

吴奉彪一听,须发戟张,目毗皆裂,厉声道:「现在徐兆森人呢?」

巧手昆仑齐鸿微微一笑道:「新近卜英与多伦将军结为儿女亲家,将其长女而英许与将军之子,更是有恃无恐,所幸多伦将军畏首畏尾,疑心两位场主与嘉亲王有关系。他是嘉亲王的人,张扬出来,恐嘉亲王得悉,将来吃罪不起,是以连日派员赴京查明,和相令又不得违背,故派兵前来┅┅这次卜英京中所做一切,将军还蒙在鼓里。」随又一笑道:「至于徐兆森么,现在卜家堡中。」

吴奉彪用拳一槌桌子,登时桌面洞穿,恨恨地骂道:「不成材的畜生,如不擒来碎尸万段,难消我恨。」

巧手昆仑齐鸿听得至是难受,转面笑道:「雷兄,官兵中掺有卜家堡中人,你白日闯入场中时,齐某目张一切,只是碍难出手相助,徒呼奈何┅┅牧场似嫌人力单薄,还要思一良策应付才是。」雷啸天便把自己遣叶胜赶奔燕京,及谢云岳这两日必然到来说了。

巧手昆仑神光突射,冷冷的大笑道:「怎么谢老弟也要来了,这倒是值得令人兴奋的事,那位顾姑娘┅┅」

雷啸天忙使了一眼色,齐鸿立时将溜到口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目光落在赵周二女身上,于是恍然大悟,心说:「二女必是谢老弟未来弟媳,无怪雷啸天眼色制止。」于是微笑不语。

赵莲珠一听心疑,便追问雷啸夫何故?八卦金刀郑金吾立刻把话岔开了,原因他们都是过来人了,谢云岳长得玉树临风,貌比潘安,人见人爱。那有少女不爱俏的,故不言而知就理。赵莲珠蹩着一肚子闷气,不由把雷啸天恨得牙痒痒的,在眼紧瞪着雷啸天。

周月娥也是一般玉雪聪明,不过习性慧婉温柔而已,见雷啸天止住齐鸿话头,便知谢云岳可能在外面拈花惹草,此刻,见赵莲珠气苦如此,便附耳笑道:「莲姐,云哥可能在外面拈花惹草了,不过云哥绝不是见新弃旧的人,他命中注定有三妻四妾,我们也是无法,何苦与雷猴子惹气,真划不来咧。有什么事,云哥明儿个来了,我们还不会问个明白吗?」

赵莲珠噗哧一笑,道:「我只是气不过雷猴子罢了,谁叫他鬼鬼祟祟。」曙光已现,户外强劲风雪仍然如旧,盈耳呼啸怒吼,沙沙繁嚣,令人心烦。

蓦然,叭的一声大响,一溜寒光竟穿破桐油窗纸电疾射人大厅,挟着户外寒风涌入,大厅中烛光全熄。那溜寒光无巧不巧地插在大厅中四方桌上,竟是一把寒光耀目的匕首,入木三分,颤巍巍地抖个不停。陡闻户外响起一声宏亮笑声,道:「龙江三魁再度来此,索还十年前一拐之恩。」

众人倏然一惊,纷纷离座,齐欲扑出,一声惊人大震,厅门已被来人踢飞,狂风卷入一片骇浪惊涛般冰粒雪片。风雪中跃进七人,三人一色花白胡须,目露神光炯炯,不言而知是龙江三魁,另外四人长条身材,双目炯炯,均是黑白双色布帕扎头。

雷啸天不由一惊,忙对二女低声说道:「那用双色手帕扎首四人是苗疆四妖,惯使无影散花针,针内藏有剧毒,又喜女色,你们双剑合璧除去为妙。」

二女点点头,龙江三魁一见巧手昆仑齐鸿也在内,不由得变色,大喝道:「齐老师,你竟然吃里扒外,真是人心难测了。」

巧手昆仑齐鸿面色一沉,冷笑道:「谁吃里扒外,齐某与你们陌不相识,你能血口喷人?」

此时,飞云手吴奉彪持拐趋前两步,拈须大笑道:「龙江三友别来无恙,十二晚上吴某为事所误,返归一步,竟至缘悭一面,现在想起,还是歉疚于心。」

龙江三魁本是康氏三兄弟,长名康信,次为康礼,最幼为康智,为龙江坐地分赃大盗,三人却是使的一手「十七式连环神刀」,人称康氏三刀,十年为手下勒索吴奉彪贩马过路钱不与,因致成仇,康礼为吴奉彪一拐打断肋骨,是以怀怨报复,此时闻听吴奉彪嘲讽之言,想起那晚不慎遭周月娥青虹剑截去一幅衣襟,不禁老脸上顿现青白赧容,目光怨毒地望了周月娥一眼,康礼冷笑道:「吴奉彪你休要口舌轻薄,姓康的想找你也不是一日了,令日必是你死我活,何必咄咄伤人。」

吴奉彪微笑道:「岂敢,岂敢。」话犹未落,只见青芒涌射,寒星万点。接着起了两声嗥叫,苗疆四妖中两妖巳是身首异处,鲜血喷出,四外溅射,龙江三魁首当其冲,喷溅得满头满身都是,另外两妖闪至壁角,面色又骇又怒。

原来在龙江三魁对话时,苗疆四妖蓝睛骨碌碌转在两女脸上,不时泛出淫笑。赵莲珠面凝寒霜,轻拉了周月娥一把,青虹巨阙剑倏出。想两女「九宫正反阴阳步」何等奇诡,饶他苗疆四妖武功怎样精湛,也逃不出辞不及防下奔雷追电一击。

四妖乍见青霞涌来,剑气犹此朔风更为凛冽侵骨,心知必是两口宝剑利刃,血肉之躯拼他不过,不由吓得亡魂皆冒,齐望后闪。哪里来得及,其中二妖被剑芒卷了个正着,顿时嗥叫一声,头颅削飞户外,在雪地上为狂风卷得乱转。

二女尚要出剑攻向另外两妖,只见两妖用手揣在怀中,一妖目光闪烁,冷笑道:「你要再进一步,我这无影散花针一撒,哼哼,你们难容一人可以活命。」二女怔得一怔。

雷啸天急叫道:「姑奶奶千万不可中了他的缓兵之计。」

二女顿时醒悟,各各齐出一式「秋风扫落叶」,只见银飚如电卷去,凌厉无俦,诡奇绝伦。两妖已捏着一把无影散花计,抬腕欲出,怎奈仍是迟了一步,双腕已被剑芒齐腕截去,但见剑方倏转,两妖已是斜切藕连肩削去,殷红血液咕嘟嘟流了一地,惨不忍睹。两女动作奇快,瞬眼之间,便解决了淫毒狠辣的苗疆四妖。

巧手昆仑齐鸿看得暗暗惊心,忖想:「怎么两位姑娘也学得谢云岳一手狠、快、稳功夫。」此刻,龙江三魁呆若木鸡,面目变色,此次前来即恃苗疆四妖无影散花针,再度找场,如今大援身死,焉能不胆寒魂飞。

当下康伯信抱拳笑道:「咱们双拳难敌四手,自知不胜,他年青山不改,容再相见吧。」说着,三魁风快转身,便要往外窜去。

八卦金刀郑金吾一声晴天霹雳大喝道:「我这塞北牧场不能任你们要来则来,要去即去。」跃身一掠拦住三魁身前。

龙江三魁闻言,知逃走不了,心中甚是追悔,惨笑一声,停住脚步,闭目束手待擒。郑金吾冷笑一声道:「你们还算知机,郑某决不凌辱你们,暂请委曲一时。」说时飞指点了三魁「精促穴」,唤人拾在地下室囚禁,井将四妖尸体弃掷户外雪地中。

此时天已大亮,户外天色一片昏蒙,积雪三尺,狂风不停地呼啸怒号,挟着怒潮似的雪片冰粒涌入厅内,气温骤降,凛冽异常。诸人以酒挡寒,巧手昆仑齐鸿,饮了一口酒后,眉梢微扬说道:「风云不止,大难不已,苗疆四妖被两位姑娘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并除,宜可额手称庆,如待他们无影散花针一出,十丈方圆无人可以幸存,但四妖后面还有一个老魔,且卜家堡里网罗无数巨擘魔头,非我寥寥数人可以应付。」

飞云手吴奉彪闻言,面有忧容道:「吴某生死已置度外,只悬念牧场中近千老弱妇孺遭受无辜。」

干坤手雷啸天暗中恻然道:「吴兄不必忧虑太过,世间无有放不开的事,目前我们人数似嫌薄弱,但两位姑奶奶一身武学功力,得自老三亲授,神奇绝伦,高深莫测,尤其手中「巨阙」「青虹」上古宝刃,更是精妙无俦,当之无不披靡,大可不必心烦意乱,何况老三据我忖侧,今午不来晚间也必然会赶到。」

二女听得雷啸天夸耀自己,不由白了他一眼,继听谢云岳今晚准到,雷啸天这么斩钉截铁肯定,禁不住莲脸绽出笑容,喜孜孜逼问雷啸天这话当真。雷啸天理也不理她们,竟面向着巧手昆仑齐翊问道:「齐兄前说苗疆四妖身后还有一个盖世魔头,只不知是谁?值得齐见如此重视,难道谢老三尚不足与那人抗衡么?」

齐鸿微笑道:「巧手昆仑在十年前,堪称行踪天下,快意江湖,武林之内高人异士,邪恶巨擘,无不熟知能详,故瞥见此人形像,即知就是当年江湖煞星,北天山无量上人。」

雷啸天闻言冷了半截,目露骇色道:「倘或无量上人一来,我们岂不是均如待死之囚么?」神色之间,不胜忧灼,先前还劝说吴奉彪不须忧虑,现在轮到自己踌躇不安。

无量上人之名,除了周赵二女并无所悉外,吴奉彪郑金吾也略有所闻,无量上人除一身武学出类拨萃,神奇莫测外,更是心机奇诡,手狠心辣,动起手来可说是对方无一人可全身而退,当下吴郑二人由不得与雷啸天一般,寒气直冒脊背,转较户外飞涌袭来之凛冽朔风,尤胜十分。

齐鸿眼见诸人心情不安,遂神色凝重道:「齐某此来,也是为了无量上人,今诸兄有所提防,要不然,齐某大年十二那日,在雪丘中何致不与吴郑二兄晤面,就是欲在卜家堡中多留两日之故。吴奉彪不禁失笑道:「哪日竟是齐兄么?」

乔鸿点头,道:「诸位千万不可为齐某一句话加重忧虑,谢少侠一来,此事无可化解┅┅」众人一听,立即精神抖擞,只见齐鸿微笑接着说道:「齐某这巧手昆仑得名,就是善于模仿别人手法而得,只求形似,难期神髓,乍见之下便人有扑朔迷离之感,故无论武林内各种精奇武学,齐鸿均能判出八九出自何门派,无量上人为北天山高人,其武学别创一格,但是晋祠内目睹谢少侠身手,似与北天山甚有渊源,唯谢少侠尚有一项绝学齐某不但不能模仿,而且不能道出来历,堪称武林之内绝无仅有一项奇艺,高深莫测,倘或谢少侠出身北天山,无量上人身为师门等长,再也不好意思出手了。」

雷啸天闻言,豪迈之气倏又重现,哈哈大笑道:「究竟齐兄眼光锐利,竟一眼看出谢老三的出身来历,雷老二与他义结金兰,如今还蒙在鼓里。」说着又是一笑道:「只怕两位姑奶奶与老三这般恩爱,大概也不知道,你说老三有多坏?」

赵周二女知他有心打趣,不由红上双颊,狠狠地白了他一眼。吴郑齐人扬声大笑不止。漫天飞雪,较昨晚尤甚,很快的一寸一寸加厚,弃掷门的的苗疆四妖尸体,转眼便被埋没,盈耳风声锐啸,划曳长空,户外所见的只是一团灰白的玉龙飞舞,使人眼花缭乱,气温寒冽,一切均意味着,肃杀、凄凉,死气沉沉,惟有的只是厅内笑声洋溢,充满无比生机。

突然,狂风怒号中挟有长声异啸入耳,显然此为一内功绝乘之人发出,否则,焉能超越如此强劲的朔风不被掩役。众人神色凝重,飞云手吴奉彪心头狂震,忖道:「如来人是无量上人,自己等人与他对手,无异是以卵击石,何堪一击。」人在危难之时,不免带有一丝幻想,希望谢云岳能及时赶来。

当然其他的人也有同感,此刻的谢云岳,在他们心目中宛如一良药,立起沉病。还是巧手昆仑齐鸿比较镇静,忙对二女说:「两位姑娘,如无量上人一来,语不投机时,便趁机进袭,双剑合璧威力奇大,更须将得自谢少侠所学全力施展,当保无虑。」

二人点头,剑起龙吟,寒光顿现,剑傍左肩而举,暗含起手式。这啸声来得好快,修隐修现,音调高吭悠亮,刺入耳鼓隐隐作痛。蓦见一条身形在浓密风雪中冒出,随着狂风飘入,在距门限五尺之处立定。只见来人身穿宽大灰白僧袍,沾着无数雪花,透出水渍,下襟在狂风中瑟瑟飘荡出声,头顶全秃,白眉白须,清惧异常,面上皱纹千叠,睁着一对小眼,射出慑人心魄精光。

不言而知,来人竟是功高绝世的无量上人。无量上人目光投在赵莲珠、周月娥手中「巨阙」「青虹」剑上,白眉微扬,面有喜容。干坤手雷啸天趋前一步,恭身长揖说道:「请问无量老前辈在狂风天雪之中辱临牧场,不知有何赐教?」

无量上人猛然怔住,不由目光灼灼逼视着雷啸天,心说:「此人怎知老衲的姓名,老衲蓄意重创夭山宗派,不想将一身武艺随之入士,是以觅得苗疆康氏弟兄四人,收作传人,但尚未将老衲的姓名告知,卜英更不要说知得,心中虽疑云不解,口中仍是说道:「这位檀樾真好眼力,一眼就瞧出老衲何人,老衲隐世已久,只不知檀樾由何得知?」

雷啸天面色诚谨道:「晚辈雷啸天,家师秦岭逸叟,晚辈习艺时,家师盛道老前辈威仪,是以晚辈孺慕老前辈已久,只是无缘拜谒,所幸老前辈鹤颜未改,一如家师所述,故斗胆道出。」他存心套住无量上人,不好意思猝然出手,至不济也可拖延一时半刻。

无量上人道:「原来是古贤侄门下。」说着目光一转,沉声道:「老衲来此非为别故,片刻之前,可有苗疆康氏兄等四人来此么?」

雷啸天故作茫然道:「没有哇!从今晨起,根本无人来此,这等恶劣的大气,有谁愿来,敢是苗疆四妖犯了老前辈,追赶来此么?」这雷啸天说话时,表现了无比的机智,令人折服,无量上人纵然心中盛怒,也碍于出口说是苗疆四妖是他传人。

无量上人闻言来信半疑,目光打量了众人一眼,想在他们神色中找出一点端倪。见他们面色镇静异常,于是更难出口询问龙江三魁来否,略略沉吟之后,沉声道:「老衲方外之人,戒打狂语,康氏弟兄愿弃邪归正,拜在老衲门下,你们之事,老衲也有耳闻,想老衲年逾百龄,何能插手这种事内,康氏弟兄为龙江三魁怂恿私来牧场,是以追来率领他们返归北天山。」说着目光暴射,喝道:「他们真个没有来么?」

雷啸天诚谨答道:「晚辈天大胆子,也不敢欺骗老前辈。」他装腔作势逼真由不得无量上人不信。所谓太巧若拙,大诈若诚,这话一点不假。

无量上人心想:「莫非他们在茫茫风雪中迷途?」眼光又落着赵莲珠,周月娥手中宝剑上,目内闪出一丝贪婪神光,虽只一瞥而逝,但巧手昆昆仑齐鸿己察觉,不禁心中骇流,只要无量上人一抬手,两柄宝剑必定会脱手而去。突然一个念头在胸际掠过,忙笑道:「无量老前辈长久立着说话,晚辈等甚是缺礼,不如宽坐指教晚辈一招半式如何?」说着又目转在两女脸上,道:「两位姑娘请入内通知厨下,送上一桌素席。」

两女立即会意,正待起座离去。忽听无量上人了声大喝道:「不用,老衲无暇久留,片刻即走,只是两位檀樾手中双剑,可否借老销一阅?」此语一出,众人胸头大震,不知如何答覆是好,一落无量上人手中,要想索回则不啻羊入虎口,不禁楞住。

还是赵莲珠聪颖,粲然一笑道:「照说是借与老前辈一阅,原无不可,只是双剑为家传之宝,奉命片刻不得离身,所以只好方命。」

无量上人双目一瞪,道:「好利嘴的丫头,老衲习性你们又不是不知,言出如风,不可收回,老衲非令你们长剑脱手不可。」说着双掌闪电一翻,往后一引,竟施出弭勒神功「吸」字诀。

二女在他说话时,暗中尽凝平生真力拉住双创,只觉一股无形奇大吸力,令自己身形望前倾倒,虎口剧痛,长剑几欲脱手飞去,不禁芳心大骇,强力制住。无量上人只展了五成功力,他竟小视了两女,此时一见非但双剑不能吸出,而且两女身形,虽然前倾,但足下未出分毫,不由暗暗惊异,口中沉声喝道:「好丫头。」手中又加了两成功力。

二女一年来果然不负谢云岳苦心嫡传上乘心法,足下一踹千斤坠,虽然虎口欲裂,但仍强制住身形不动,地下缓缓下沉三寸,玉臂也逐渐麻木不灵。只见两女脸上汗流如雨,杏眼圆睁,银牙咬得吱吱作响。想出手攻击也不可能,双剑已滞沾在两股吸力上,重逾万钧。

此刻巧手昆仑齐鸿等人为何不出手相助,他们也有深意,这时若一出手激怒无量上人,取自己性命不过是反掌之力,不如暂时观望,充其量两剑被夺而已。无量上人清惧的脸上顿现怒容,大喝一声,旋掌急起,只见两女一声惊叫,娇躯冲出一步,长剑脱手飞出,两溜寒光急如闪电地向无量上人身前射去。

正在此时,户外息传来二声希聿聿长鸣,闪电之间,那两柄长剑堪近无量上人手拿五寸时,忽自动折向望户外飞去,陡见一条人影飞窜入内,迎着长剑执在手中,怒视着无量上人嘿嘿冷笑。此人一现形,众人不由喜出望外,雷啸天欣然狂呼道:「老三┅┅」谢云岳闪电掠入,无量上人骇然变色,这种神色数十年来首次在他清惧脸上流露出来。

显然他为来人这手功力所震惊,试想他敢单身前来牧场,必然自恃一身武学盖古凌今,不作天下第二人想,在其师兄无为上人去年八月仲秋盘涅于北天山插云崖时,即作如是想法。无为上人当代高增,二百年前即被推称第一奇人,佛理精深,三悟天人之学,只以方外之人,世事如电如幻。不欲创立教宗,三与尘世纷扰,又推出日后发扬光大北天山的武学,系一俗家子弟,一饮一啄,莫非前定,故长年在插云崖修持,偶或一沙尘世积种功德,即转返长年积雪,鸟兽绝迹之插云危崖了。

正当无为上人百龄之期,其师携一八岁幼童,忽登崖顶,对无为上人说:「此子为他俗家之侄,眉宇透煞,若在尘世中稍一涉足旁门,必为盖世魔头,故收作门下,以佛法度化他那满身恶骨,只因为师坐化在即,所以托付与你。」

无为上人奉师之命,就将无量上人留在插云崖,名为师兄弟,实乃师徒。无量上人终于习成一身绝学,怎奈天生恶骨,屡屡背着无为上人在外为恶。最后无为上人忍无可忍,罚他在自已有生之日,禁止离开插云崖一步,又说道:「你休以为除师兄外,就无人能制,总有一天是你身败名裂之时。」

这话无量那会相信,等他师兄坐化后,即跃跃心动,欲创立北天山宗派,下山收伏苗疆四妖作为传人。弭勒神功为禅门绝学,堪称震古烁今,不想展出九成功力吸取双剑时,只觉手腕一震,自己所发出劲力登时卸于无形,两柄长剑亦脱离自已控制之外,向户外电射而去,那还不心惊神骇。

及至看清来人后,益发惊诧异常,只见是一年未四旬书生,除面目稍嫌滞沉外,神态之间,俊逸潇洒已极,他暗自忖道:「普天之下,难有比弭勒神功收发由心,意随念动更博奥精奇的内功,然而他究竟以何种武学克制神功?」不由睁着一对小眼,打量来人。

这时,谢云岳峙立在强劲风雪中,发出一声极冷峻的笑声,倏地将手中双剑掷向两女。忽闻无量上人冷冷说道:「你可是近年在江湖中,薄有虚名的怪手书生俞云么?」

谢云岳面目阴沉答道:「不错,正是在下,老和尚为何大起贪嗔之念,向双女手中夺取长剑,以你这种年高望重的人,做下不耻之行,岂非遭人轻视。」

无量上人面色一红,说道:「胡说,老衲不过借阅而已,你可知老衲是何许人?何至做下恃强凌弱之事?」

谢云岳突发出一声笑,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天下那有这般借法?我不管你是何人,你请走吧。」

无量上人被他一言气得面如鸡血,须眉激扬,本理亏在己,不好发作,恐有失高人风度,只双目炯炯闪射神光,一言不发。此时吴奉彪等面露惊喜之色,屏息作壁上观。

赵莲珠,周月娥两女那澄如秋水的眸中,流露一种难以形容的光辉,年来想思几乎将她们陷溺不可自拨,每日偷弹珠泪,柔肠百结,今日重睹玉郎无恙,枯寂的芳心顿转复苏,恨不得投身入怀,享受片刻温存,不禁将无量上人恨得牙痒痒地,越早离开越好,她们又心恐谢云岳非无量上人之敌,总之,她们此际的心境,实非局外人所能领略。

此刻,谢云岳负手而立,带着一种夷然不屑的眼光凝视着无量上人。无量上人一腔狂傲之气,激动不已,难以平复,脸上倏现凶煞之气,冷笑道:「老衲北天山无量上人┅┅」

谢云岳听他自称无量上人,眼内倏现惊异神光,只听无量上人道:「隐遁插云崖已久,不想数十年后今日重复红尘,竟遇上你这目无馀子,坐井观天的狂徒,若老衲不令你见识北天山旷代绝学,岂不让你日后更狂妄无忌,不可一世。」说着大袖一飘,身法闪电似晃在谢云岳身后,他竟施展「玄天七星步」法。

等到无量上人一定身,不禁目瞪口呆,只见对方也是捷如鬼魅地一闪,反而落在他的身后,风快旋身,对方仍是垂手面目阴沉,他不禁喝问道:「俞云,你这身武学得自何人,似乎有点像┅┅」底下的话,甚难于出口。

谢云岳突然放声大笑,倏又止住,面色一整道:「有点像北天山武学是不是?要知天下武学,源流为一,无分彼此;你不要以为北天山一派武学,便能傲视江湖┅┅」

无量上人被谢老岳冷傲的神情,激得怒不可遏,面目狰狞大喝道:「小辈无札,你就试试接着老衲一掌。」吸胸凝气,双掌一翻迅如闪电一推,一只见一股劲气狂飚,怒涛潮涌卷出。

谢云岳在他推掌时,即看出他是用「震」字诀,嘿然冷笑声中亦出一掌。两人均是用弭勒神功,果然不同凡响,蓬地一声大震,双双撤出两步,屋宇动摇,直似山崩地裂。无量上人认定谢云岳武学亦是得自北天山,但并未悉无为师兄在外收了俗家弟子,这一心地塌实,妒念油然泛起,身形一动,大喝道:「好小辈,你敢目无尊长。」两人身形却是人影飘忽,电闪对,「彭彭」连珠之声不绝,整个大厅震得左右摇倾,尘埃簌簌如雨落下,弥漫飞腾。

群雄及二女慌不迭地避在两厢。谢云岳施展弭勒神功十四式「六合化一」,双臂一环,两掌迅如电光石火一合倏然一分,运出十二成功力,迎着无量上人来掌撞去。这一式「弭勒神功」谢云岳得自传六官所赠羊皮秘笈所载,威力自超越原来十二式以上,但见无量上人一接之下,胸头只觉逆血上涌,真气返窜内腑,再也制止不住身形。竟被震飞在户外落下,谢云岳随着亦掠出。

无量上人此时的心境,气愤无比,他认定谢云岳是无为上人俗家弟子,其师兄竟隐瞒一招秘学弭勒神功未传自己,显然气量窄狭藏私,不禁杀机顿起,手中暗暗扣定一把苗疆四妖从未一用的寒铁所铸「无影散花针」,眉梢轩动。此针非但蕴有百毒恶蛊,而且擅透气穴,一着人身,不管你有盖世功力,蛊毒立循血脉涌向内腑,不到两个时辰,化作浓血一滩,端的绝毒天下。

但见无量上人沉声道:「俞云,你眼中没有老衲这师叔,老衲就不容情了。」

谢云岳何等眼光锐利,看出无量上人掌心握着有物,虽知必为利害已极的暗器,但心恃有弭勒神功护身,傲然不惧,冷笑道:「无量,你是老眼昏花,目盲若死,这一式你说得出来历么?你若不信,我再出一招绝学给你见识。」说着错步一晃,五指扣向无量十人右腕,出势宛若电光石火。

无量上人眼见谢云岳招势奇诡,五指透出嘶嘶劲风,竟看不出他的来历,身形倏然而动。两人都是以「玄天七星步」神奇身法着称,但被谢云岳抢先而动,无形中快了一分,无量上人碗脉穴为谢云岳五只铁指扣了个正着,只觉微微一麻,心中大惊,蓄劲沉腕猛挫,手掌一放,那支手臂顿时挣出谢云岳五指之外,无影散花针似一蓬芒雨般,电射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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