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妞有时很奇怪地看着他们。已是在隆冬时分,可很多流浪人仍然宁愿荡在街头,也不肯到收容站去。怕孤独吗?可又谁都不搭理。当别人都感觉城市很孤独的时候,他们却用孤独对抗孤独。像是一场没有对手的决斗。他们往往就里缩在地铁的通气口,睡在那里,盖上纸皮箱,像一大盒腐烂了、恶作剧的假礼物。
最滑稽的是,在美丽的晨光中,有时从破纸箱下却露出一只紫红发肿的手以及手中廉价的红酒空瓶。
这一番情景让桂妞陡生感伤:在如此金粉繁华的城市,本以为,早晨是永不失约的。却原来,有些人,与生命的早晨永远绝缘了。他们成了生命中自己永远的失约者。
“别为他们难过。”周山岭握握桂妞的手,说,“他们比我们还要快乐。”
桂妞心一惊:这小子怎么总是用不经意的方式抓紧人的心?他怎么这么了解我?他一定在细细地观察我,真是一个有心人啊。
地铁中人头汹涌,竟然有人在奏乐。这边是浪漫的《远海》,另一边是庄重的《圣母颂》。迂回的长廓如地底迷宫,人们仿佛匆匆地寻找前生今世,一种生命轮回的奇特感觉悄悄地包围了桂妞的心。
巴黎的办公区都已经淹没在赶早班的人流中,如蒙柏纳斯,无人有空想到希腊众神的高山,也没有多少人想起当年流连在这里的莫特格里尼、苏亭等众艺术家。
附近火车站候车室中,墙上挂着夏卡尔、高更、卢梭等的书,二十世纪初的烂漫色彩,无奈地守着那些仍带睡意、辗转生活在八卦阵中的旅客。街道被汽车塞得肠胃不通,路旁叶落尽的梧桐剩下秃枝。
但这些略带病态和颓废情绪的风景并未扑灭巴黎的热情。巴黎还是以它固有的高贵和骄傲,在世界的大都市中总是那么卓尔不凡,气宇轩昂。
到了巴黎,不去看艾菲尔铁塔,是说不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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