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彦说,她今天来,目的就是想摸一摸情况。她觉得不能老是他们出击,自己这边防守,关键时刻,该出手时就出手。如果这边也出手,那边就会两线作战,难免手忙脚乱。现在闹腾得欢的几个人,屁股干净吗?她绝对不信,关键在于你是否有证据。她甚至相信,黎兆平手里一定有。只要有确凿的证据,来一次绝地反击,正所谓伤其五指,不如断其一指。如若能够将他们之中打倒一个,其他人。可能没那么嚣张。
黎兆平明白了她的话,摆了摆头,说,这根本没用。那几个人,齐天胜似乎还算干净,我有一种感觉,齐天胜不是不贪,而是贪的目标更大更高,他贪的是权力。为了这一目标,他可以克己复礼。至于其他几个人,杜崇光不贪?杀了我都不相信。多的不说,我只说一点,杜崇光的烟瘾奇大无比,每天至少要抽五包烟。而他抽的是什么烟?极品江南,这种烟,出厂价都是一千八百元一条,也就是说,杜崇光每天抽烟,需要九百元,一个月二点七万。杜崇光还特别喜欢喝酒,每餐都要喝,就是禁酒令,也对他丝毫不起作用。他每天要喝一斤酒,而且非茅台不喝。仅烟酒两项,每月就需要四万五千元。这样的人,能是清官?至于林志国,我就更清楚了。此人是个典型的官痞,没有不敢做的事,没有不敢拿的钱。问题在于,现在立案去查,查到猴年马月去了,力口上他们都是马前卒,上面有人保的话,没有真凭实据,案子都没法立下来,怎么查?
这话提醒了舒彦,她说,既然这样,我们就搞一次斩首行动,直接针对陈运达。整个江南省,谁不知道他是个恶霸地主?他的事一定不少,只要有人去查。
黎兆平肯定地说,陈运达这个人,在整个官场,还属于比较特别的一个。如果说他像别的贪官一样四处伸手,我还真的不太相信。在这一点上,陈运达和齐天胜是比较相近的,他们更远大的目标在权而不在钱。另一方面,如果说陈运达在经济上一点问题都没有,我同样不相信。我就是搞房地产的,雍州市乃至整个江南省,哪家房地产公司最大?雍江地产。雍江地产的幕后老板,正是陈运达的外甥古昌华。雍江地产还只是一家二级公司,其母公司新城实业,那可是江南省知名企业,民营企业中,绝对十名以内。古昌华能有多大本事?如果没有陈运达的权力,他别说成为江南省第一大房地产商,就算是混个小康,恐怕都难。
然而,要调查陈运达和古昌华之间的经济来往,显然是一项庞大的工程。
至于其他方面,黎兆平确实知道陈运达一些事。比如陈运达当市委书记的时候,稿过一个柳泉开发区,那个开发区的面积,比雍州市的新雍开发区还大。陈运达当时在大会上说,特事特办,这件事,任何单位任何人不准阻挠,谁阻我撤谁的职。他在开发区组建了一个办公室,将工商局、国土局、规划局、公安局等几十个部门的权力归总于这一办公室,使得这个办公室的权力大得无边,一切手续,能省的省,能免的免,一个章子解决问题。当初,这个开发区轰轰烈烈,说是要创造超深圳速度,省城的几大媒体,连篇累牍进行了报道。在这个开发区中,陈运达重点保证的是新时代高科技园项目,这个项目的总规划高达一百亿。他多次强调,所有一切部门,都要为这个项目开绿灯。就因为这一路绿灯,政府在土地出让、财税收入等方面放了大血,而项目投资人胡汶轩,前期用于投入的资金,几乎全是贷款。正因为这个开发区、这个项目,陈运达创造了一个GDP神话,他也因此川页利上调省政府。陈运达上调的时候,亚洲金融危机对中国经济的影响越来越明显,国家调整了相应的经济政策和金融政策,胡汶轩的资金链断了,项目拖了下来。直到今天,柳泉开发区都是一个烂摊子。可因为是陈运达抓的重点,谁都绕着走,不敢去碰。这件事背后,有没有问题?肯定有大问题。但有没有陈运达的问题,别人就不清楚了。
听到这话,舒彦大为惊喜。她说,如果雍州新城的大股东是古昌华,那不难查出来。
黎兆平摆了摆头,说这事并不那么容易。无论是古昌华还是陈运达,不会不知道这件事异常敏感,他们大概早已经做好了相应的准备。何况,陈运达肯定在这间公司周围撑起了一张大网,除非是赵德良或者彭清源亲自抓,否则,根本查不出问题。赵德良和彭清源如果亲自指挥查雍州新城,就等于和陈运达彻底翻脸,政治风险实在太大。
舒彦并不认同黎兆平的说法,她觉得,雍州新城的事,整个雍州人都知道,只是因为背后的势力太强大,案子才被压了下来。可无论陈运达有多么强大,现在的市委书记是彭清源,省委书记是赵德良,只要他们两人下定决心,就一定可以旧案重提,一查到底。无论陈运达或者古昌华有什么办法洗白那些钱,也不可能踏雪无痕,何况,生命悠关的时候,那些替他洗钱的人,不可能铁板一块吧?
退一步说,这边一旦开始调查雍州新城,陈运达不可能不知道此事是针对他而来。他也就会明白,人家并不仅仅只是被动挨打,也有反击的时候,而且力度不小。(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biz)
黎兆平仍然觉得,这个想法欠考虑。如此一来,就等于赵德良和陈运达的公开宣战。这场战争打下去,会是个什么结局?这就好像一盘棋,斗来斗去,都是车马炮,那叫布局或者开局。一旦老帅相见,那就是残局了。省委书记和省长大打出手,事情一旦闹到中央知道,搞不好中组部或者中纪委都会派工作组下来,结果很可能就是两败俱伤。这种玩火的搞法,任何一个具有政治智慧的人,都不会干。相反,舒彦如果对彭清源或者赵德良提出这件事,只会让他们觉得,舒彦这个人政治上不成熟而且非常可怕,最好是离远一点。对于彭清源或者赵德良来说,事情只要不闹到无法收场,就算是和陈运达斗败了,最多也就是异地做官。公开宣战,结果不是谁胜谁负或者是否能有乌纱帽的问题,很可能是会不会进监狱的问题。这是一种破釜沉舟你死我活的搞法。这种搞法不留任何余地。其实也是逼对手拼死反抗。这是古代军事家们最忌讳的一种战法。历史上,大概也只有白起、项羽、霍去病、成吉思汗等有数的几个人用过。就算是项羽,也并不是每次都用这种战法,许多时候,还是留有余地的。
黎兆平说,如果赵德良和彭清源愿意拼死一战,倒还好说,假若他们觉得这样斗下去损失太大,那么,就有彻底可能退缩,那时,麻烦就大了。
他们谈的时间够长,杨诚刚在外面催了几次,舒彦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有向他提起周小萸被绑架一事。没有说,她是不想黎兆平担心。他毕竟困在这里面,外面的事,他完全管不了。假若他不能很快知道外面的消息,那还不急死?尤其他现在这种精神态度,说不准此事就变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告别黎兆平,她急于赶回雍州并且找到黎兆林,如果真是黎兆林绑架了周小萸。她一定要将此事处理好。
当然,她没料到,此时的黎兆林,根本就不在雍州。路上,她终于打通杨晓丹的电话。她问杨晓丹在哪里,杨晓丹说在三亚。舒彦心中暗自惊了一下,杨晓丹怎么跑到三亚去了?和黎兆林一起去的?她说。兆林的电话怎么一直关机?他和你在一起吧?你叫他听电话。
黎兆林果然和杨晓丹在一起。听说他在三亚,舒彦心中一把火。你哥哥被关了进去,我还在四处为他奔波,你倒好,不仅跑去游山玩水,连手机也不开。甚至都不事先告诉我一声。
舒彦冲着他发了一通火,黎兆林便解释,他并不是来三亚旅游,而是来处理一些紧急事务。舒彦说,处理紧急事务?什么紧急事务?是不是周小萸?
黎兆林明显愣了一下,然后说,姐,你说什么?什么周小萸?
舒彦说,你少给我来这一套,周小萸被人绑架了,是不是你干的?
黎兆林说,周小萸被人绑架了?这个王八蛋,终于报应了?太好了。
舒彦说,你别跟我乱扯,你说,到底是不是你干的?
黎兆林说,姐,你怎么不相信我?
舒彦语气强硬地说,兆林,我不想听你说更多。我只提醒你一句,这件事,如果不是你干的最好。如果是你干的,你立即把人放了,不然,会有很多麻烦的。
挂断电话后,舒彦想,看来,真不是黎兆林干的。如果他绑架了周小萸,哪里还有心情跑到三亚去?既然不是他干的,她心中的一块石头,也就落了地。
失去自由的第一个晚上,周小萸受尽折磨。
这种折磨并不来自许乔生或者任何人,而是来自那些小飞虫。不知是不是许乔生他们有意抓了一些蚊子放在这间屋子里,周小萸从来不知道世界上会有如此之多的蚊子,也不知道蚊子竟然如此之大,攻击如此之猛。整个晚上,她都在和蚊子战斗,可面对这种小飞虫,人实在是太无能为力了。她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成了小飞虫的攻击目标,而她的身体又完全不设防。到了后来,她竟然发现,自己的鼻孔里面、指甲缝里面以及其他一些身体极其隐蔽的地方,都曾发生过激烈战斗。战斗过后,留下的是一个个出血点和隆起的小肿块。
那时,她只期望天早点亮。她知道,这些小飞虫是夜行动物,只要天一亮,它们就会集体撤退。
总算熬到天亮了,她也知道,自己的如意算盘落空了。攻击虽然有所减轻,却并没有完全消失。根本原因在于,这间房子的窗户被封死了,里面的光线很暗。在这种暗淡的光线下,蚊子们充分发扬了一不怕苦二不怕累连续作战的精神。
一夜没睡,困得要命,可周小萸意识到,自己得活动,否则,就难以避免遭受那些小飞虫的攻击。她很快替自己找了点事,先是将这个小小空间打量了一下。这是一个约二十平米的空间,砖石建筑,只有一扇窗,但那扇窗被封死了,不仅无法从窗口逃出去,甚至是光线都很难从窗口进来。她注意看了周围的墙,下面大约一米五高是石块垒成的,上面是青砖,没有工具,她根本无法破墙而出。再看看空间里面,除了瓶装水以及堆放在一张报纸上面的面包,再无他物,甚至连卫生纸都没有。
憋了一夜的尿让她难受,她需要排泄。实际上,她早便有了排泄的欲望,只因为她有洁癣,不愿意污染自己很可能需要生存一段日子的空间,因而一直忍着。及至有了微弱的光线,可以看清周围环境之后,她才意识到,空间里没有任何可装便溺的器物。在此情况下,她只好走到房间的一角,蹲下来放松。从此,这里便成了她的排泄区。
最要命的是,她的生理周期提前到来了。
离开雍州的时候,她算过日子,知道生理周期将在一周后到来。平常,她的生理周期不是太准,有时会提前有时会推后,总体来说,还算有规律。第二个晚上,她又和那些小飞虫战斗了一晚,好不容易到了凌晨,朦胧朦胧睡了过去,突然觉得下面三角区有些异样,湿漉漉的。最初,她也没当一回事,直到天亮后,还是湿漉漉的,便想找点纸擦拭一下以探究竟,向四周看了看,根本没有可用的纸,最后只好用手试了试,见到一丝血迹时,她还怀疑,是不是蚊子的攻击或者因为挠痒被自己抓破了。
当然,她很快便知道是生理周期来了。她十分奇怪,怎么会提前这么多?会不会因为惊吓的缘故?真是人倒霉喝凉水也塞牙缝,这样的时候,这个亲戚也来凑热闹。而且这个热闹凑得挺大,没完没了,每时每刻下面都湿漉漉的,使得整间屋子,充满了血腥的恶臭味,再加上她的身上到处都是蚊子攻击的痕迹,每一处都奇痒,她不得不用力去抓,很快就抓破了,以至于全身到处都是血痕。蚊子血、经血、汗水和灰尘搅在一起,使得她的身子有了一股奇怪的味道,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味道越来越强。
此后,周小萸一直在和蚊子战斗,面对这体积极小的飞行动物,她是真正的失败者。直到第三天,许乔生才第一次出现在她的面前。
许乔生进来的时候,晚上和蚊子战斗了一夜的周小萸刚刚睡过去。许乔生看了一眼寸缕不着、浑身都是红点和血痕的周小萸,没有丝毫怜悯之心。他抬起脚,轻轻踢了踢周小萸的身子,周小萸一下子惊醒过来,认出面前是许乔生后,猛地抱住了他的腿。哭着求他放了自己。
许乔生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等周小萸静下来,他才开口。
许乔生说,这几天,过得怎么样?
周小荧说,你放我出去,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许乔生说,好,我喜欢这种态度。
周小萸说,你说吧,你要什么?
许乔生说,我要的东西很简单。我只要你说明一件事,那五十万块钱是怎么回事?
周小萸说,什么五十万?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许乔生根本不沿着她的思路或者话路走,而是说,我知道,你们医疗行业不正之风盛行,作为护士长,你一定收到过不少红包。不过,让你拿出五十万,大概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吧?
周小荧明白了,这一切原来是黎兆平在背后策划。只是她不太明白,黎兆平已经被抓进来了,他怎么策划这件事的?自己实在是太大意了,没料到不小心踏了黎兆平的陷阱。现在,她需要判断的是,自己是说明真相,还是不说?说了,他们会怎样对待自己?不说,又会是怎样的结果?
许乔生说,我的目的很简单,只要你说出真相,我立即放你。我只求财,不杀生,这个你放心好了。
只求财,不杀生?这是他的意思,还是黎兆平的意思?这是不是说,他们只想以这种方式给她一些折磨,而不会威胁她的人身安全?仔细想一想,他们将自己绑架之后,并没有动粗,仅仅只是脱光自己的衣服,将她关在这里。脱光她似乎不是为了惩罚或者羞辱,仅仅只是阻止她逃走。他们甚至事前安排好了食物和水,这似乎说明,许乔生的说法是对的。以她有限的法律知识,似乎也知道,许乔生他们的做法,从法律意义上说,属于非法拘禁,而并不能构成绑架,更不是勒索。这样做,他们是想好了退路吧?最终,就算是败露,也就是判几年而已。
自己受了罪,对方还不会把牢底坐准,这是最令她无奈的。另一个令她无奈的是目前自己该怎么办?和许乔生配合,说出一切?或许他们会兑现承诺放了自己。然而,自己出去之后,又会如何?因为出卖了齐天胜等人,那些人会放过自己吗?自己会有好日子过吗?如果不配合,又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这一切没有想好之前,她无论如何不能有任何行动。
她说,我没有什么好说的。我能说的,你们都已经知道了。
她以为这句话后,会招致许乔生的拳打脚踢。但是没有,许乔生很有耐性。
他说,我现在不需要你说什么,只是提醒你好好思考。你放心,我有足够的耐心,也有足够的时间。不过,我倒是要提醒你,这样拖下去,对你可能没什么好处。你看你,细皮嫩肉的,被蚊子一次又一次亲吻,这种吻,肯定没有让男人吻那么美妙吧。喷喷喷,可惜了这些皮肉。你大概还不知道吧?这些热带蚊子和亚热带或者温带蚊子不同,热带蚊子非常毒,最常见的两种病,一种叫虐疾,一种叫猩红热。对了,你自己是护士长,有关医学方面的东西,你比我懂,我就不多说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过一两天,我再来看你。
说过之后,许乔生转身向外走。
见他要离开,周小萸顿时充满了恐惧。她既恐惧那些小飞虫,也恐惧一个人呆在这与世隔绝的空间里。内心深处,她甚至有点感激有人陪她说说话,哪怕是骂她或者打她,总比处于极端恐惧的境地和小飞虫进行没完没了的战斗强百倍。她完全没有细想,扑向他,紧紧地抱住他,哭着求他。
许乔生一把将她推开,说,该说的我已经说了,你只有一种选择。快点想好吧。早说早出去,否则,做什么都没用。说过之后,他迅速转身,闪出门去。门外显然有人,在周小萸冲到门前的那一瞬,早已经将门关上。
许乔生站在门外说,这里的条件比较差,你需要忍耐一下。当然,水和面包,我还是能保证的,你就放心在这里呆着吧。我看你身上被蚊子咬了不少地方,看着也挺可怜的,我会让人给你送点防蚊的东西来的。
过了一段时间,果然有人给她送来一盒清凉油。然而,那小小一盒清凉油,哪能搽遍她的整个身体?一半都不够。即使如此,周小萸还是感觉舒服了很多,好好地唾了一个觉,甚至还做了梦。
离开周小萸后,许乔生立即赶回了三亚亚龙湾五号度假酒店见黎兆林。
黎兆林带着杨晓丹住在这里的情侣别墅。黎兆林在这里的生活非常简单,吃过早餐,便回到房间,打开手提电脑看股市行情。年初行情走了一波之后,休整了几个月,目前有再次启动的迹象。黎兆平早就告诉他,今年是大牛市行情,一定要踏好节奏。黎兆林的节奏踏得很好。倒不是他有多大能耐,而是另外两家私募基金拉着他一起做庄,上半年利润率一点五倍。下午收市后,他便和杨晓丹一起去小型游泳池里戏水。
见许乔生进来,黎兆林从泳池里上来,回到池边的沙滩椅旁,拿起浴巾,披在身上,然后在沙滩椅上躺下来,拿起桌上的烟,递给许乔生一支,自己点起一支。
黎兆林问。情况怎么样?
许乔生在另一只沙滩椅上坐下,说,一切按照你的安排在进行。
黎兆林说,你估计她会说吗?
许乔生说,她熬不了太长时间的。在那样的环境中,生不如死,她肯定不是钢筋铁骨,再有几天,绝对会百依百顺。
黎兆林说,我想也是这样的结果。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要做好自我保护。你给我记清楚,之所以脱光她的衣服,是为了防止她逃走,没有别的意思。她被蚊子攻击,我们也很同情,所以,我们发现之后,采取了一定的措施,比如每天给她送一盒清凉油。我们保障她的生存,定期给她食物和水。这都是很人性化的。我们并没有绑架她,只不过是暂时让她呆在这地方。我们也一直不隐瞒自己的目的,不要她的钱也不要她的身体,只要她说出真相。我们会坦率地告诉她,只要她说出真相,保证立即送她回家。
许乔生说,你是不是担心这件事会被查出来?我做得非常秘密,地点都是精心布置的,不可能被查出来。
黎兆林说,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你帮了我,我不能害你,我得替你想好退路。
许乔生问,如果万一,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黎兆林说,你只要听我的,就一定没错。如果万一,你一口咬定,她到海南来,是自愿的。你和她以前的交往,也都是彼此自愿的,没有任何预谋。只不过,我跟踪了她,到达海南之后,才发现她来见的是你,所以,我找到了你,提出了让你帮忙的要求。你就答应了,暂时限制她的自由。无论如何,不要承认绑架,只说是暂时限制她的自由。
许乔生又问,如果她一直不说,怎么办?
黎兆林轻轻笑了一声,说,这个我一点都不担心。这个女人一生过得非常舒服,从来没有受过苦。她熬不住的。你自己注意,不必去逼她,也不必对她动刑,等着她熬不住了,自己提出要求。那时,就不是我们逼她,而是她自愿的。既然她自愿向我们提供了一切,我们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黎兆林始终不想走向绝境,而是暗中留有退路。在他看来,只要自己不过火,就不可能定为绑架罪,而非法拘禁,是一条可大可小的罪行。但他显然忽视了一点,如果他自动将人质放了,且不对其有任何伤害,那就是非法拘禁,如果人质是被警方营救的,所有一切,就说不清了。同时,他还忽视了一点,世界上的事,永远都是在不断发展变化的,而这种发展和变化,恰恰不是任何人的主观愿望所能掌握的。一个人,除非你不犯罪,只要你犯哪怕一点点轻罪,事态的发展变化,也可能令你万劫不复,回头无岸。
黎兆林和杨晓丹在三亚游泳的时候,舒彦正赶去阳光三地见陆敏。
陆敏很清楚舒彦和黎兆平初恋的经历。当初,黎兆平追求陆敏的时候,曾详细谈到自己的初恋,黎兆平口中心中的舒彦,差不多是洪水猛兽,是仇恨之源。至于后来,两人的仇恨为什么化解了,又怎么成了好朋友,陆敏不是太清楚,甚至连黎兆平和舒彦之间保持着什么样的关系,她都不知道,也懒得过问。陆敏在某类场所见过舒彦几次,彼此之间,几乎没有说过话,自然谈不上交情。昨天,舒彦突然给她打电话,要求见面的时候,她颇有些吃惊。
陆敏问。见面?为什么?
舒彦丝毫不隐瞒,说,为了兆平。
陆敏说。这个理由不充分。
舒彦反问,为什么不充分?
陆敏说,你是搞法律的,有关法律关系,应该弄得很清楚。从法律上说,他是我的丈夫,却不是你的任何人。这是第一条理由不充分。如果说,他是你的什么人,比如初恋对象然后是情人,那就是第二条理由不充分。因为从法律意义上说,你是入侵者,你侵入了他人的领地。如果你说你仅仅只是他的委托律师,那就是第三条理由不充分,就算你是他的委托律师,可你不是我的委托律师。在这件事上,我是最大的受害人,我没有必要为了见你在自己的伤口上撒盐。
舒彦并没有回答她所说的理由,而是说,难怪黎兆平会选择和你结婚。
陆敏说,那又怎么样?
舒彦说,说明你的素质,也说明黎兆平的眼光。
陆敏说,你不用给我戴高帽子,这并不能成为我们非见不可的理由。
舒彦说,假如我说,理由只有一个,因为我们曾经的爱。你觉得怎么样?
陆敏笑了,说。曾经的爱?我不是太明白。
舒彦说,面对你,我没有必要掩饰。我相信你一定知道,我和他经历了彼此的初恋。我爱过他,他也爱过我。而你。我相信,你也一定爱过他,他也一定爱过你。
陆敏说,所有一切都是过去时,这有意义吗?
舒彦说,或许并不是过去时。我不怕承认,或许直到今天,我还仍然爱着他。你一定会觉得这很荒唐。是的,我也觉得很荒唐。我不应该爱他,也不可能爱他,甚至可以说,根本没有条件没有理由没有一丝一毫的原因爱他。即使是我自己,也一再告诉自己,我根本就不爱他,也永远不可能爱他。我甚至相信,此时此刻,你的情感和我是一样的。我和你,我们都恨他,很特别的一种恨,比世界上任何女人都更有理由的一种恨。可是,你想过没有?这种恨,或许就是一种爱,一种我们刻意回避的,不肯承认的爱。
陆敏问,你到底是在说你还是在说我?
舒彦说,是在说我,同时,也是在说你。我们是命中注定必然和黎兆平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的两个女人。可你比我幸运,我虽拥有他的初恋,但实际上我拥有的只是一个虚幻的影子,没有任何实质内容。你却拥有他的婚姻,拥有他的家庭,拥有他的孩子。你不觉得吗?如果人注定有影子的话,那么,你就是那个人,我就是那个影子。
这句话打动了陆敏。一个是人,一个是影子。她并不完全清楚这个比喻是否贴切,或者说这个比喻的寓意何在,可她喜欢这个比喻,便和舒彦约定在阳光三地见面。
阳光三地这个名字叫得怪怪的,其实是一间中西餐厅。这间餐厅的格局也很有意思,主厅部分是两幢建筑中间裙楼的楼顶天台。这个天台很久以来一直闲置,后来有人将其利用,开了一问咖啡厅,原本是想做那两幢写字楼的生意,为那些在写字楼里办公的白领们提供一个休憩之所。没想到生意越做越好,六百多平米的天台已经不够用,老板便想扩大营业地盘。恰好左边那幢楼比天台高一层,有房子出租,老板便租了下来,不久以后,右边那幢楼高出两层又有房子,他再次租了下来。两边的房子高低不一,与中间相接后,形成了三个层次的平台。老板因此将此进行改造,裙楼的天台,装修成半露天的场所,另两处,分别成了餐厅的二楼和三楼,有了层次感。
房间是陆敏订的,在三楼,房间名就叫影子。大概因为舒彦提到影子这个词,陆敏脑子里立即就想到了阳光三地的这个名叫影子的房间,因而对她说,那好,明天中午十二点,阳光三地,影子见。
舒彦没有来过阳光三地,她的那些朋友客户,大多是官员,官员们对于西式的东西不太热衷,更倾向于中式。所以,她和朋友们聚会,从未涉足过阳光三地。陆敏的社交圈显然不同,她除了和一些老板打交道之外,还和老板以及官员的夫人们打交道,甚至还与一些女性老板打交道,这些人,比较喜欢阳光三地这样的地方。起初,舒彦还以为影子只是这间餐厅的某个特殊场所,看清确实有一个叫影子的包房时,她还真是乐了。
舒彦出现时,陆敏已经到了,正独自刁着一支烟,在里面看一本《华声》杂志。
陆敏抬眼看了看她,却没有动,淡然地说,想吃什么,自己点。
舒彦说,我第一次来这里,对这里吃的东西完全不熟,恐怕还需要你推荐。
陆敏说,这里的金枪鱼不错,我建议你试试。还有来自日本神户的牛肉,也是世界顶级的。
舒彦说,既然你这么熟,你就帮我点得了。对于吃,我没什么讲究。
陆敏说,不是吧?你赚那么多钱干嘛?人一辈子,能够用的钱是有数的。拥有三四百万,那钱或许就是自己的,一旦拥有超过五百万,那钱恐怕就不是你的了。你不吃不喝,不会告诉我,纯粹是在为社会做贡献吧?我相信你还没有这么高的境界。
舒彦说,看来,你们两个,真是旗鼓相当。
陆敏立即说,别在我面前提他。再提他,我们这餐饭没法吃了。
舒彦说,既然这样,那你先吃,吃完我再说。
陆敏说,我不喜欢这种感觉。两个女人在一起谈一个男人,一个是初恋,一个是妻子。并不是针锋相对,而是像俩姐妹一样。实在是太诡异了。
我也不喜欢。舒彦承认,如果一个月以前,我绝对不可能想象这样的场面。可我不得不说,一件事改变了所有一切。无论我们是谁,只要我们和这个男人有关,我们就不得不面对。
够坦率,我有些喜欢你了。陆敏说,那么,我很好奇,你能不能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舒彦笑了,说,我知道你好奇什么。如果我告诉你,根本没有那回事,你信吗?
我不信。陆敏说,我并不是生活在真空里,关于他,有许多说法,要证实并不难,只不过,我不想去证实。我甚至相信,这些说法,不说百分之百是真的,至少百分之八十是真的。既然他是那样一个人,你们又是初恋,且你又是这么有魅力的女人。你怎么让我相信这是真的?
你的平静让我震惊。舒彦说,但是,我无法理解。
陆敏耸了耸肩,说,无法理解我的默认还是容忍?
舒彦说,都有。
陆敏将手上的烟按灭了,又拿起烟盒,掏出一支,递给舒彦,问,来一支?舒彦摆了摆手。陆敏将烟送进自己的嘴里叼着,点燃,吸了一口,说,既然你是我的影子,那我就告诉我的影子吧。我和他结婚的时候,已经不是处女。
舒彦确实有些吃惊,甚至根本没有掩饰这种吃惊。大概她的表情太夸张了,紧接着便说了一句,对不起。我完全没有想到,那个时代,人们是非常保守的。
陆敏说,或许是如此。不过我的经历有些不同。我那时候不太懂事,懵里懵懂。高中毕业后,我没有考上大学,也没有工作,有一段很苦闷的日子。正是那时,我认识了一个人,比我大几岁,他很会说话,或者说很幽默。和他在一起,我很快乐。至少可以让苦恼一扫而光。所以,我很喜欢和他在一起,但我知道,那不是爱情。有一次,我们在一起喝酒。是我提出来的,说不清为什么,当时就是想喝酒。他偷了他爸爸的酒,甚至连菜都没有,我们就面对面坐着,你一口我一口。接下来,我喝醉了,哭了起来。他就抱住了我,开始摸我,然后脱光了我的衣服。我不完全清楚他要干什么,我在很单纯的家庭里长大,父母从来都不会当着孩子的面亲热。我甚至完全不懂男女之间,还有什么特别。那时,我仅仅以为他和我之间。正在进行一场游戏。
舒彦问,难道他那么重视?
陆敏说,事情并不是如此。后来,我参加了工作,并且非常顺利,他一直怀疑我的顺利是用第一次换来的。我想,你给了他人生第一次打击,而我,给了他第二次打击。我们俩不谋而合地对他进行了两次毁灭,毁灭了他心目中爱情的神圣。
舒彦说,这算什么?难道你需要为此还债?
陆敏苦笑了一下,说,谁说得清楚?也许,人生就是为了还债。
她们要的食物上来了,陆敏端起面前的红酒,倒了两杯,举起来,对她说,说过不谈他,还是谈了。两人干过,陆敏继续说,既然已经谈了,那就百无禁忌了。你说吧。到底有什么事?
舒彦向她介绍事情的简单经过,并且告诉她,目前,省市都有人在背后帮忙。省里已经采取相应的行动,准备选举他当党代会代表。只要他当选,那些人,就再没有理由将他关押,如果找不到足够的证据,就不得不将他放出来。他一旦被放出来,那就是放虎归山,他自己就完全能够游刃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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