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曰:
昼静半窗凄雨,夜阑绕砌哀蛩;孤凉只有客途中,谩道悲秋唯宋。
利锁名缰难卸,机心痴念无穷;如高枕伴长松,不作红尘虚梦。
《右调 西江月》
这首词,是说那为客的,听着雨响蛩吟,未免有悲秋之念。至如人在客边,不为名,即为利,所以机心难撇,反不如隐在丘园,粗茶淡饭,倒觉白在清闲。说话的为何表此数句,只因玉卿美色缘深,功名事早,不妨在热闹场中,略讲几句清凉说话。传中再表鹿鸣宴后,玉卿将欲荣归,因为半痴僧,曾订在九月十三燕子矶相会,虽则过期亦不可不去寻他,遂雇了牲口,出城前去,离那燕子矶尚隔数里,忽闻路旁有人高声唤道:“魏春元,贫僧在此等候多时了。”玉卿抬头一看,原来就是半痴。急忙跨下马来,向前相见,半痴道:“贫衲自重阳以后,便在燕矶专等,想必试后事多,是以来迟么?”玉卿道:
“愆期之罪,诚如何谕,只许老师阔别许久,途次不能罄谈,奈何?”
半痴道:“此去三里,一羊氏废圃,闻得有菊花盛开,意欲同君一访,并向炉头沽酒,以作竟夜之谈,不识君意以为可否?”玉卿笑道:“黄花相对,知己谈心,诚快事也,何不可之有?”遂联辔而行。
须臾已至羊圃,刚及门,大雨骤至,玉卿道:“此即宾主所谓辞尘成契,冒雨相邀,不意今日,我辈有此韵事。”半痴笑道:“恨无柴桑主人,以酒同醉,空使我两个,只见南山。”及进内一观,果见紫白红黄将及百种,俱是枝叶鲜妍,高有数尺,其名色甚多,不能尽记,单数那最妙的几种。却是:金宝相 银宝柏 黄鹤翎 白鹤翎 爪子白 状元红粉褒姒 金盏银台 锦西施 白绣球 玫瑰紫 红芍药 白嫦娥 醉杨妃 合瓣粉西施 原来虽是废圃,尚存书馆数间,有一姓傅的,借居在侧,所以培植浇灌,有此名花,玉卿一一看毕,赞赏不绝。那姓傅的询知是新科举人,连忙邀入草堂。玉卿看那壁上,曾有许多游人看菊,题咏诗词,遂细细看过,也有做得工致的;也有勉强涂抹的,直至后边,又有楷书一首道:
幽香习习蔼篱东,初出名姿属化工;解佩孰酬倾国笑,晚烟空惜傲霜容。
携来茗[木宛]宜清赏,咏入骚词岂俗同;元亮不逢谁是主,至今犹自恨西风。(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biz)
重阳后四日姑苏王氏婉娘题玉卿念了一遍,不胜爱赏,又朗朗的,哦了数次,看到后边落款,是姑苏王氏婉娘,笑向半痴道:“此诗清新婉丽,幽怨无穷,虽是易安草创,淑真润色,不过是也。”心下又默然转道:“与我前日所遇帘内美媛名姓相同,设或是他?为何又写姑苏人氏?”正在沉吟,半痴微微的笑道:“此乃郎君自失良期,何必踌躇不定?”玉卿不解其意,转觉狐疑。时已天色将晚,只见那姓傅的,沽了一罐酒,买了些鲜肴素物,走进门来,原来是半痴嘱咐他置办的。
当夜下着小雨,两个对坐窗下,把杯徐酌,剪烛细谈。初时只说些名山胜水,以至骚人墨客之事,将及夜分,半痴又提起看诗,笑对玉卿道:“闻得咏菊之人,与君已曾会过了。”玉卿愕然道:“其实不解其故,万望老师明白指示。”半痴道:“此女之父,原是苏州与贫衲亦是至契,因为迁徙到京,在十五 岁上,招赘本城倪云为婿,成亲半载,云即暴亡,今已守寡二年,只与老母作伴,其容色艳丽,足下已经目赌,不待细言。然我所以约在十三日,燕矶相会者,预知此女必以是日到此看菊,故欲引君一会,以就良缘。不料君竟不来,却非贫衲之故。”玉卿趺脚悔恨,又再四问道:“不知还能相会,老师可以撮成其事否?”半痴道:“那日看花,曾落下玉钗一股,却被贫僧拾得,今以付君,君可制一情词,并那玉钗,着人送去,看他怎生回答,则事之成否,便可决矣!”就在袖中,取出钗儿,付与玉卿。
玉卿珍若至宝,慌忙藏过,又复斟酒各饮数杯,半痴道:“今世姻缘,皆由前生注定,不要说夫妻之事,就如贫衲,与君今日相会,亦非偶然。只因郎君前世造福,所以累世良偶,我不过就中指说,岂敢以淫邪相诱,只是他日功名既成,亦宜急流勇退。那做官的,譬如泛海,不至复溺,能有几个。况且白日易去,青春不再,人生世间,总是一场大梦,何苦把那富贵萦心,恩爱牵惹,以致无了无休,没有一个出头日子。故贫衲今夜与君一晤之后,便把欲网跳出,再不向阎浮世界,另寻生活,九洲五岳,从此逝矣!”话毕,时已远寺钟残,城楼鼓绝,遂向草榻,和衣假寐。少顷起来,就与玉卿作别,问以后期。
半痴摇首道:“后会未定,难以轻约。”即加鞭飞马而去。玉卿亦急急入城,回至寓所,只见花氏甚有不悦之色,再三笑问道:“贤卿为何烦恼?”花氏只是不睬,玉卿道:“我昨夜自与故人看菊,秉烛谈心,你莫非疑我又在烟花队里,另寻乐处,所以见怪么?”花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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